“小舅子，今儿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王大福眯起了本来就细小的眼睛。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贯自以为是的小舅子突然放低姿态，说没什么图谋他是第一个不信。
再看看自己的妻子齐芸，见了他以后就几番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心中已有定论。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许久不见，过来看望一下姐姐姐夫，再有就是……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
齐誉犹犹豫豫地开口。
“什么麻烦？”
王大福一脸警惕。
“那个，小弟欠了人家五两银子，半个月之内……”
齐誉感觉耳朵有些发烧，不等他说完，王大福已经伸手虚按，打断他并抢过了话茬：“得，这事儿你甭找姐夫我拿主意。”
“姐夫，”齐誉见王大福态度不好商量，知道打感情牌无用，当下只能换招，“弟弟不会白借你的，我出三厘，不，四厘利息。到时一定连本带利还你，成不？”
王大福犹豫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番思索后却还是摆摆手：“秀儿，你可是我的内弟，我怎么能要你的利息，实话告诉你吧，最近有一批货压手上了，姐夫我资金也周转不灵呐！”
齐誉：“……”
好吧，自己过去的行为确实有出格之处，如今姐夫不愿施以援手，也纯属咎由自取，谁让他过去人品遭人诟病。
齐誉对原主也着实有些怒其不争。
你说你啥也不是，做人那么臭屁干啥。
还成天做那个春秋大梦，幻想自己高中状元，你咋不做梦去掌六国相印呢？
齐母在屋里听得清楚，此时眼见亲儿子在女婿处吃瘪，再也坐不住，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好歹也是秀儿的姑爷，我家秀儿有难，你总不至于真的袖手旁观吧？”
“娘，您，您怎么也在？”
王大福见之，面色变了变，他倒是没料到岳母大人也来了。
“我是陪秀儿来找你借钱的，你到底帮不帮，给个准话。”
齐母随口撒了个谎。
“帮？”
见岳母上来就咄咄逼人，王大福脸色也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帮他帮的还少么？和齐芸定亲时，您老可没少管我要彩礼金，帮您儿子完成学业，前一阵他成婚，您彩礼钱不够，又逼着我出了一笔，难道我娶了您女儿，还得帮着养您儿子养到猴年马月去？”
“你……”
齐母两眼一瞪，一想到自家儿子还得仰仗眼前这位女婿大人，也只能咽下被顶撞的这口气，叹息道：“读书治病，哪一样不要花钱？我们家秀儿是个好孩子，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找你帮忙。”
“娘，我早就告诉过你，他就不是读书那块料，您说您但凡少让他读点书，也不至于把他弄得疯疯癫癫。”
王大福冷哼了一声，鄙夷地嘀咕道，“都这么多年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
齐母回怼，“要是真的高中了，岂不光宗耀祖？”
“那些个举人老爷，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您看看您儿子，有那个命数吗？有那个气象吗？依我看，倒不如让他跟着我做点小买卖，就算不能大富大贵，总不至于被人追债追到屁股后面。”
王大福两只眼睛已经斜看人了。
“他可是个读书人，让他做买卖，这……”
“读书人就不吃饭了？”
眼看二人越扯越远，齐誉连忙拉了还欲再战的母亲一把，道：“娘，大家别吵了，都是一家人。”
转而看向王大福：“姐夫，最后再帮弟弟一次呗？”
王大福把头一扭：“没钱，不帮！”
结果很明确。
再纠缠下去已无意义，齐誉自知也怪不得别人，当即果断道别，看了眼啜泣的姐姐齐芸，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牵着老母亲的手默默离去。
披着星空回到家里，金苗苗已经备好了晚饭——说是晚饭，真的是饭。
而且是屈指可数的饭粒，漂浮在白水上，再有几个粗粮做的窝窝头。
不见油腻，没有荤腥，清清淡淡。
“粗粮好啊，不仅富含维生素，而且非转基因食品，吃得健康，吃得放心，而且适当的空腹感可以让人活得更健康更长久，娘子真是深谙养生之道啊。”
啃着窝窝头，齐誉夸夸其谈，赞不绝口。
金苗苗并未因为他秉承阿Q精神的自吹自擂而有所动容，而是自顾自说道：“明天我会去绣房接点针黹女红的活计，换点买米的钱，今日就先委屈相公了。”
“……”
这话让齐誉听得那叫个无地自容，从脖子红到耳根。
还得让自己的娘子操劳糊口问题，自己这个男人，做的也忒失败了！
“至于那五两银子，我回头问问娘家……”
金苗苗并无意戳他痛楚，只是在认真跟他商量生计。
齐誉抬头，正要开口。
“你就别与我同去了，回门宴那天，你把我娘家人都得罪了个遍，我父亲现在还在生你的气呢。”
听到金苗苗的话，齐誉卑陬失色。
妻子口中的那一次矛盾，源于齐誉席间发病，口出狂言得罪了岳父一大家子人，似乎还冲着岳父摔了杯子。
自那以后，不仅两家人关系降至冰点，就连这对新婚夫妇之间也多了一层隔阂。
千言万语难诉衷肠，齐誉长叹一声：“都是我的错。”
金苗苗闻言愣住，诧异地望向齐誉。
难以想象，认错的话居然会从自家相公嘴里说出来。
他好像……真的变了？
变得像个正常人了。
“怎么了，这么盯着我，是我脸上有米吗？”
齐誉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识抹了把脸，把手掌摊在眼前看了看。
“没。”
摇摇头，金苗苗低下头。
齐誉注意力在她身上，无意识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正巧瞥见她碗里的稀粥，竟不足自己的一半，忍不住心下一阵酸楚，把自己那一碗倒了过去：“我吃饱了，剩下的娘子代劳吧。”
“不用。”
“吃吧，你又不胖，不需要减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