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的易鹤野是看着陈桑的尸体被推出来的。
那具苍白的骨架一声不吭仰躺着, 比起曾目睹过的哀嚎痛哭、尖叫癫狂,她此刻的死亡竟如此平静。
易鹤野想到曾遇到过的瘾君子们,比起们死前的惨烈和痛苦, 陈桑这一生虽短, 但也勉强算是善终了。
在转运遗体的队伍最后,陈沐宛如游魂一般, 神情漠然跟在末尾。
她就像是那轮平淡冷清的月亮,挡在她前的太阳熄灭之后,她便也再不会发光了。
易鹤野目送着队伍走出了廊,看着整个楼层的人都走空了, 就这么安安静静等着。
觉得自等简云闲等了好久, 久到上一片止痛片又失效了。
腹腔内那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控制不住弯下腰, 想要尽可能把自蜷缩成一团, 似乎这样就会有更大的力量抵御痛苦。
但是并没有成功。
一阵叫骨髓战栗的寒意之后, 浑的冷汗像瀑布一样往下淋着,觉得口渴得要命,控制不住想喝水。
但刚喝了两口,就慌慌张张跑洗手池边统统吐了出来胃里装不下东西,还似乎想把昨天吃下的东西都给吐出来了。
肚子生疼、发冷、眼前昏黑。四肢像是灌了铅一般沉无比。
易鹤野拼命抓住水池的边缘, 不想让自摔倒, 尽管的每一个骨节都在着颤,告知这副子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为什么简云闲还不来
为什么自一定要不要命等来接自
又一阵虚脱感袭来, 易鹤野抓着水池的手都没了力气,整个人直直朝下坠,那失感整个将的心脏死死攥住,几乎骤停。
就在几乎认命的下一秒, 一抹熟悉的檀香稳稳托住了的体简云闲来了。
简云闲终于来了。
绷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失意识之前,易鹤野眼睁睁看着自瘫倒在简云闲的怀里,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公抱这也太土了
简云闲不知道什么是公抱,只知道这家伙面色惨白瘫倒在自面前的时候,整个人一瞬完是手足无措的状态。
这人在电话里明明说自状态很好的,怎么再看见的时候就成这个样子了
一向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简云闲,此时只觉得一阵无名火涌上心头,甚至不知道自在气什么。
气易鹤野不跟自说实话,气混账把弄成这样,气这群人对不管不顾,还是气自来得太迟
愤怒这种情绪对于一个高自律ai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来不及思考太多,只知道抱着人在研究所的大楼里飞奔,一直到窗口和飞上来的悬浮车无缝对接,把人小心放在副驾驶上。
自应该早点来的。
简云闲握着方向盘,开口指令的声音有些不稳“医院。”
易鹤野只是短暂失了一下意识,在听到“医院”的一瞬,几乎是被吓醒了“不”
视野还是黑的,看不清简云闲的表情,只能隐约感觉到情绪不太好。
“不行。”那人冷漠而果决回答了的问题。
易鹤野本就难受得很,听到这里直接艰难喘息起来,整个人都燃烧着焦虑。
“我”
刚想说什么,简云闲就轻轻握住了蜷曲的手指,声音似乎也说尽可能冷静“我陪你一起。”
易鹤野的呼吸凝滞了半秒,接着紧张到蜷缩的手慢慢放松下来。
良久,才有些烦躁小声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简云闲不知道该怎么跟解释自迟到的原因。
直播的时候态紧急,不得不以shee的形态抢购下来ost b所有的一万份线上文件,但也意味着的核心数据直接暴露给了整个网安最核心的力量。
那群家伙似乎非常担心自拿着这些毒品胡作非为,短短的几分钟之内,shee遭到了大面积的网络攻击。
尽管还是安搞定了这一切,但等的意识能完控制回简云闲这副体的时候,已经迟到很久了。
想随便捏造点理由,随便哄哄,却发现最擅的谎话居然说不出口,而此时的易鹤野,也晕晕乎乎有一次神志不清起来。
此时的都被冷汗湿透,面上丝毫没有半点血色,瘫软在副驾驶的样子,就像是一直被溺死在了水里、泡得发白的小豹子。
简云闲不是没看过受伤的样子,但这一回直觉态严,只能一边罔顾空交通限速管制规定,一边在电子交警的呼啸和警报声,迅速把人送医院。
途,易鹤野醒来三次,一次是颤颤巍巍想找个方吐,一次卷走了简云闲的大衣说风吹着好冷,还有一次直接抱走了简云闲脚边的小云朵,满满当当塞到脑袋下面当枕头。
小云朵是个记仇的,平日里很少给易鹤野好脸色看,但这一次,它似乎可以感受到易鹤野强烈的体不适,不仅任由把自的软毛当枕头,还努力扭了扭屁股,让枕得更舒适些。
终于到了医院,提前联系好的医生已经在医院口等着,接着简云闲就眼睁睁看着瘫软成一团的易鹤野,被一台小小的手术车整个推走。
易鹤野伤得比们想象得都要严。
左侧锁骨骨折,多处肋骨断裂,轻微影响到了左侧肺部,外伤导致脾脏破裂,严内出血。
被送抢救的时候,因为内伤外伤双夹击,易鹤野已经处于一个极度危险的贫血状态。
虚弱躺在抢救病床上似,乎一只手就能轻轻掐断,那苍白无力的样子,让人很难把和那个单挑二人的金牌猎手联系在一起。
抢救行了接近一整天,推开手术室后,医生对简云闲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为什么拖到现在”
为什么拖到现在难道是因为自来得太迟了吗
简云闲站在一边看着那人,脑袋也嗡嗡的。
这是第一次做这种情送人急救,在手术室外等整整一天,站在这里乖乖挨着医生的骂。
此时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第一次陪产的爸爸,毫无经验、手足无措。
许久,才惴惴不安开口问道“怎么样”
医生冷漠道“暂时安,但是还需要静养,好好照顾一下这一次真的拖太久了,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看来易鹤野的病情远远比想象的还要严。简云闲自都不知道,在听到医生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攥紧的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易鹤野是在一阵强烈的疼痛醒来的。
只觉得自做了一个漫而痛苦的梦。
梦见无数根针从自的肚子里穿过,梦见自的五脏六腑都裂开成了碎片,梦见自被人刀切成一片一片,梦见自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强烈的不适包裹着,却无法将这份痛苦与任何人诉说。
醒来的第一反应还是想呕吐,但是胃里实在是空空如也,只觉得自的口腔里酸涩了一下,干呕几声之后,胃部绞痛了一阵,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来。
视野尚未恢复之前,先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酒精味。
这熟悉的来自医院的气味,又让整个惊悚起来。
下意识蹬着双腿挣扎着,直到一双手轻轻包裹住了的指节。
“别怕。”
简短温柔的话语落在耳边,却似乎成了易鹤野心强有力的支撑。
安静下来,视野渐渐恢复的清明。
看见简云闲坐在病床边握着的手掌,心跳悄悄露了一拍。
此时正值午后时分,暖色系的阳光轻轻洒在简云闲的肩头,把整个人勾勒出了一浅浅的光边,好看得让人心动不已。
那一瞬,易鹤野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对医院的恐惧,只觉得莫名心安。
闭上眼,在疼痛的迷惑下,顺应自的心思,悄悄攥住了简云闲的手。
然后又很快松开了
不应该,不应当。
知道自对简云闲的一切贪恋都是错误,不能放任自在歧路上疯狂驰骋。
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艰难翻过,背对着简云闲,不再看。
良久,简云次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后传来“你为什么那么排斥来医院”
易鹤野皱了皱眉,一听到这两个字,的上下都生疼起来。
不想回答,并不觉得简云闲这个ai能明白的想法,强迫自闭紧双眼,咬牙忍过这一波难耐的疼痛。
见没反应,简云闲又不死心问“是害怕一个人吗”
易鹤野“唰”睁开眼,接着洪水般的回忆朝汹涌而来
想起来自小时候肺炎独自住在医院,手续都是路上的好心人帮忙办的,那时候自没人陪床,只能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然后一个人盯着输液管,一滴一滴数着,想让时快点过。
又想起来自断了手臂,独自一人被送抢救。那时医生告诉自将永远失这只手臂,听到这个噩耗,想抱住谁大哭一场,却发现自没有可以抱的人,也没有可以抱人的手。
再后来就是医院安假肢,斥巨资请到了最好的医生和模具师,咬着牙换上新手臂之后,白天艰难给自换纱布,擦血水,晚上就在剧痛顶着排异反应,整夜整夜高烧。
讨厌医院,这方总会反复跟强调自是孤一人,并且像魔鬼一样,一直在耳边反复念叨着孤独的恐怖。
此时,侧躺在床上,糟糕的回忆再次让变得脆弱不堪。
“那你可以不害怕了。”
这时,简云闲的声音再一次轻轻的响起,像是落在了青草上的一个种子,柔柔潜土壤里。
“因为现在有我陪着你。”
这一句话,让易鹤野的心脏再次轻轻拨动了一下。
理智始终在告诉,不能有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也知道,自不能把这句安慰话当真,短暂迷失之后,还是冷静找准了自的定位。
此时,的上下还是像折碎了一般剧痛着,叫呼吸困难,无力。
难受和痛苦总能摧垮的意志,让产生不当有的渴求。
此时,不敢央求太多,也没有胆做得太过,只能慢慢转过来,埋着头小声问
“可以抱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