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曦眸光瞬间清明,如同浸了寒冰。
她无声无息地翻身下榻,动作轻捷如猫,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和一小瓶解毒药丸。
“几个人什么方位”她在脑中疾问系统。
“两个一个在门外用竹管吹迷烟,另一个在走廊尽头望风身手看起来不弱,不像普通毛贼”系统语速极快。
云洛曦眼神一冷。
冲钟离珏来的
还是冲他钟离家的身份
她没有贸然开门,而是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房间与钟离珏房间相邻的墙壁处。
隔壁房间内,钟离珏本就因今晚的拥抱激动得辗转难眠,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立刻警觉屏息,却已吸入少许,头脑一阵发沉。
他猛地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几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四肢酸软。
就在此时,他隐约听到墙壁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
是云姑娘
她没睡
还是她也察觉了
他想回应,又怕打草惊蛇。
紧接着,是门闩被撬动的细微声响
钟离珏屏住呼吸,手里拿着匕首静静躺在床上,轻缓的脚步声在靠近,然后又是一道略微沉重的脚步声。
两个人
他心猛地一沉。
“老大,我们真的不直接杀了他吗”忐忑粗粝的嗓音带着不确定。
他们监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可临着要动手了,老大又突然改变了主意,钱四现在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
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冰凉的触感却止不住手心冒汗。
“那人可是说好了,只要取了这小子的性命,立刻就能拿到剩下那一百两现银两百两够我们过得很宽裕了。”
“闭嘴你懂个屁”被称作“老大”的黑影低斥一声,声音阴沉。
“一刀杀了,咱们就拿那两百两你眼皮子就这么浅这可是条大鱼听说还是什么大少爷,把他捏在手里,能换来的何止二百两、二千两到时候,咱们还用看那买凶之人的脸色让他拿多少,他就得拿多少”
“到时候,咱们远走高飞,够你逍遥快活一辈子了不比你现在拿这二百两强”
“要是他们不照做,老子就把人放回去,让他们狗咬狗。”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狠戾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赶紧搭把手迷烟分量不轻,他不会醒,别磨蹭”
钱四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狂跳,既害怕事情败露惹来滔天大祸,又被老大描绘的巨大财富所诱惑。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似乎已昏迷不醒的钟离珏时
“砰”
与钟离珏房间相邻的房间突然发出一声不大却足以引人注意的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撞了一下。
两个歹徒动作猛地一僵,骇然转头望向那面墙壁
“什么声音”钱四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老大眼神一厉,凶光毕露“隔壁有人醒了妈的,不管了先捆了人再说”
然而,就在他们分神的这一刹那
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钟离珏骤然暴起
他虽吸入了少许迷烟,四肢酸软,但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方才咬舌尖带来的清醒,将全部力气灌注于右手握着的匕首上,朝着离他最近的老大腿部狠狠刺去
同时,他左臂奋力一挥,将床头小几上的茶壶杯盏尽数扫落在地
“哐啷”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夜里骤然炸开
“啊”老大猝不及防,大腿剧痛,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没晕老大”钱四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往外跑。
几乎是同时
云洛曦抬脚踹开门,手中的门闩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正欲往门口跑的钱四脑袋上。
“砰”一声闷响,钱四哼都没哼一声,软软栽倒在地。
汪顺刚掏出怀中匕首,见状目眦欲裂,挥刀便向云洛曦砍来
钟离珏心跳几乎停止,想扑过去挡,却因迷药而动作迟滞
“你不要过来”
云洛曦看似惊慌地后退一步,一张无形的符箓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体内。
“啊”汪顺猝不及防摔倒在钱四身上,匕首恰好插在他的手掌。
昏迷不醒的钱四被剧痛激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见自己的手掌被老大的匕首刺穿,鲜血汩汩涌出,吓得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汪顺又惊又怒,爬起身就大骂着朝云洛曦扑去。
云墨和云砚如同两道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们本就因隔壁的异响惊醒,心急如焚,此刻见到房内景象,更是目眦欲裂
云墨反应极快,见那凶徒扑向妹妹,想也没想,一个箭步上前,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汪顺的侧腰
“呃啊”汪顺猝不及防,被这饱含怒意的一脚踹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哼。
云砚则迅速挡在云洛曦身前,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小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
汪顺毕竟是亡命之徒,虽受了伤,但凶性不减,仗着力气大,竟一时与云砚打得难分难解
云砚见状,看见云洛曦身上没什么大碍,把她推离危险之地,便加入了战局。
兄弟二人默契十足,一个攻上盘,一个攻下盘。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歹徒明明身手不错,此刻却像是突然倒了血霉,脚下猛地一滑,竟朝着云砚直直撞去
云砚下意识侧身一让,同时一拳挥出,老大收势不及,脸门正好撞在云砚的拳头上,鼻血狂喷,眼前一黑
云砚和云墨立刻上前,把人压在地上。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歹徒就被云砚云墨干脆利落地制服,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滑稽。
云砚云墨都有些愣神,互看一眼,都觉得对方今晚似乎格外神勇,而对手则格外蠢笨
屋内打斗声、惨叫声和喝骂声也惊动了客栈其他人,走廊上很快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疑问询声。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钟离珏靠在床沿,呼吸略显急促,他见云洛曦过来,急忙撑起身子“云姑娘。”
“别动”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只是中了迷烟,有点乏力,并无大碍。你呢有没有吓到”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想到她刚才不顾自身安危冲进来,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太危险了你不该进来的万一他们伤到你”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
“我若不来,你待如何”云洛曦拿出解毒药丸,递到他唇边,“先把这个吃了,能缓解些药性。”
钟离珏下意识地张口含住药丸,微苦的药味化开,却让他觉得无比甘甜。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精致侧脸,感受着她指尖无意擦过他唇瓣的微凉触感,心跳如鼓擂,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腔滚烫的情愫。
那般凶险的情形,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为了他竟不顾自己安危,想也不想就拿着门闩闯了进来
她明明可以躲在安全处呼救,或是明哲保身,可她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方式直面歹徒,来救他。
一个大胆到让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疯狂地滋生出来
她比他想象中的,更在乎他。
所以才会在他遇险时,失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不顾一切地冲进来
这个认知像一道炽热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狂喜和甜蜜,如同烟花般在他胸腔里炸开,让他头晕目眩,四肢百骸都涌动着一种轻飘飘的幸福感。
他傻傻地看着云洛曦,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越扬越高,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双总是明亮飞扬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流淌出来的、傻气又炽热的爱慕和欢欣。
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沉稳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得了心上人回应的傻小子。
云洛曦正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一抬眼就撞进他这副傻笑的模样,不由一愣“笑什么可是摔到头了”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探他额角。
指尖还未触及,便被钟离珏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甚至有些烫人,带着轻微的颤抖,却握得极紧。
“云姑娘”他声音哑得厉害,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力量,“我我真的很欢喜”
云洛曦“”中个迷烟还中傻了
她试图抽回手,却没成功,不由得蹙眉“你先松手,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松”钟离珏执拗地摇头,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受了伤也欢喜只要你没事,我怎样都欢喜”
云洛曦被他这没头没脑、却又真挚滚烫的话语弄得有些莫名,不会真的撞到头了吧
这时,客栈掌柜和几个胆大的伙计提着灯笼、拿着棍棒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狼藉和倒地的歹徒,都吓了一大跳。
“哎哟喂这、这是怎么回事几位客官,没、没事吧”掌柜的脸都白了。这要是出了人命,他的客栈可就完了
云墨一脚踩在还想挣扎的汪顺背上,“怎么回事你们客栈怎么混进歹人来了还敢用迷烟行凶快去报官”
云砚沉声吩咐,气息微喘,“另外,劳烦准备些热水和干净布巾来。”
“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掌柜的连连擦汗,慌忙让伙计分头行动。又赶紧招呼人拿来绳索将两个歹徒捆得结结实实。
云洛曦确认钟离珏确实只是吸入了少量迷烟导致体力不济,外加后背有些撞击淤青,并无严重内伤或中毒迹象,心下稍安。
衙役很快赶到,将两名歹徒押走。
这一夜,几人再无睡意。
次日,县衙。
知县赵大人听闻昨夜惊险,又涉及钟离家的少爷,不敢怠慢,立刻升堂审理。
云洛曦、云砚、云墨以及客栈掌柜、伙计等人都在堂下。
钟离珏服了云洛曦给的解毒丸,又休息了几个时辰,已经无甚大碍。
赵婉儿和赵玉衡闻讯也匆匆赶来,站在一旁,面露担忧。
两名歹徒被押上堂,已是萎靡不振。
钱四和汪顺,起初还嘴硬,只说是见财起意,并不认识钟离珏。
但在衙役的严刑拷打下,尤其是手掌受伤、本就胆小的钱四率先熬不住,哭嚎着招认是有人出钱买凶,让他们取了钟离珏的性命,事成之后可得二百两银子。
但他们也不知买凶者具体是谁,对方蒙着面,他们确实不知道。
钟离珏垂下眼眸,眼底一片冰冷。
买凶杀人针对他
是京中那边的手笔,还是他在青州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
看来,他这“纨绔”名声,在某些人眼里,依旧是碍眼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已恢复平静,只是看向云洛曦时,眼底藏着愧疚。
就在知县准备下令用重刑时,汪顺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那是交接定金时,对方递钱袋的手那只手的虎口处,似乎有两颗黑痣。
“手手”汪顺喘着粗气,嘶声道,“那人的右手虎口有两颗黑痣,小的记得形状。小的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求大人开恩。
知县立刻命人准备画纸。
但由于线索有限,且对方显然有意隐藏身份,一时难以确定真凶。
知县只能先将两名歹人收监,继续追查。
案件暂告一段落。
经历这番惊心动魄,众人谁也无心再去看什么击鞠赛。
赵家兄妹再三挽留无果,只得安排马车,加派了人手,护送他们返回大阳村。
回到云家小院,赵于莺和云青山听闻昨夜险情,吓得魂飞魄散,拉着云洛曦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确认她真的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是一阵后怕的数落。
“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那歹人拿着刀呢你怎么就敢冲上去”赵于莺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以后遇到这种事,躲远些万事有你哥哥们呢”云青山也是面色严肃。
云洛曦乖乖听着,没有反驳。
她知道,家人是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