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
严鸿艰难地抬头,看到一名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自我介绍一下,”那人冷笑道“锦衣卫百户,沈文。”
严鸿的瞳孔微微一缩,锦衣卫三个字,虽然不如之前可怖,但是听到锦衣卫严鸿的一颗心脏还是差点停止跳动。
“你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吗”沈炼蹲下身,拍了拍铁笼凌迟,三千六百刀,一刀都不会少。”
他凑近严鸿的耳朵,轻声道
“圣上特意交代,要让你活到最后一刀。”
严鸿的眼中终于浮现出恐惧。
沈炼满意地站起身,对旁边的人吩咐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等回了京城,呵呵”
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咱们慢慢玩。”
严鸿错了,他以为自己大不了一丝。
但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死有很多种方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是一种。
福建汀州府的官道上,囚车在泥泞中碾出两道深痕。
严鸿蜷缩在木笼一角,手腕脚踝上的铁链随颠簸哗啦作响。他盯着骑马随行的锦衣卫百户沈文,突然压低声音“沈大人,放我一条生路,漳州城东埋着三千两白银。”
沈文勒住缰绳,俯身凑近囚笼。晨光将他飞鱼服的金线映得刺眼“严公子,你知道崇祯九年浙江盐枭陈九是怎么死的吗诏狱的梳洗之刑,滚水浇身,铁刷去皮,整整哀嚎三日才断气。”
囚笼里传来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严鸿脸色惨白如纸。
“还有更妙的。”沈文轻笑“北镇抚司新制的弹琵琶,肋骨作弦,铁钩为拨。啧啧啧,严大人真应该去试试。”
“够了”严鸿突然暴起撞向木栏,额头鲜血直流“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你那多没意思,一路上谁陪我解闷呢。”
锦衣卫变态么,不变态就不是锦衣卫了。
严鸿这些招数,对于办案多年的沈文来说,都是司空见惯了。
哪怕对方真的贿赂,别说是三千两,就是三万两三十万两,他也不敢要。
要知道,锦衣卫是可以世袭罔替的。这可是,子子孙孙的铁饭碗。
冒险收了钱,这辈子也就完了。一旦查出来,你的富贵路就此终止不说,子孙后代都受牵连。
当夜宿在延平驿。沈文踹开柴房门时,严鸿正用牙齿撕扯衣襟试图上吊。
“想当吊死鬼”沈文冷笑,转头对门外喝道“带进来”
两名差役被推进来,正是汀州府派来协押的赵五和王栓。
“听着。”沈文刀尖划过赵五的喉咙“他若自戕,你们两家老小都得跟着陪葬。”
刀锋转向王栓“男的充军,女的入教坊司。”
柴房里死一般寂静。严鸿盯着差役绝望的眼睛,突然狂笑起来“好好个锦衣卫连死都不让老子痛快”
从此押解队伍多了两个昼夜瞪眼的看守,连严鸿如厕都须割断裤带。
赵五和王栓忙不迭的点着头,他们同样恐惧。
有圣上的旨意,和锦衣卫的腰牌。一路上,沈文可以说是横行无忌。地方官府衙门,都得无条件配合,
抓两个衙役,只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对于差役来说,并不单单是公费旅游这么简单。首先,你要保证犯人的安全。不能让他,在半路上死了。
过仙霞岭那日,暴雨倾盆。
泥石流冲垮半段栈道,囚车卡在悬崖边摇摇欲坠。赵五和王栓死命拽住绳索,指甲在麻绳上刮出血痕。
“松手,”严鸿突然嘶吼,“让我摔死,你们都能活命。”
王栓吐出口中血水吼道“放屁,你死了我老婆闺女就得进窑子。”
最终是沈文割断马匹缰绳,用三匹驿马的性命换得囚车脱险。当队伍蹚过浑浊的泥流时,严鸿看见悬崖下摔烂的马尸,竟第一次红了眼眶。
入江西地界后,严鸿开始绝食。
沈文命人撬开他牙关灌米汤,这些方法对锦衣卫没有用。
锦衣卫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你。
过鄱阳湖那夜,严鸿咬破手腕企图血尽而亡。到了江南,又想法子憋气要把自己憋死。
沈文就跟耍猴一样,看着囚徒里的这个囚犯冷笑不已,
三个月后囚车抵京那日,紫禁城正掀起滔天波澜。
刑部大堂内,白发老臣将大明律摔得震天响“谋逆大罪当凌迟,太祖祖制岂可废”
龙椅上的朱兴明不说话。阶下张定站出“陛下登基时亲废凌迟等酷刑十七项,若为严鸿复此刑,则天下疑圣德。”
都察院左都御史突然出列“臣以为此贼恶行滔天,不严刑难以震慑宵小之徒。”
张定猛然抬头,据理力争“凌迟太过残忍,不合圣人之道。”
吵吧吵吧,让群臣吵成一锅粥,朱兴明实在懒得跟他们废话。
他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朝堂上是臣子们,依旧是唾沫横飞互相指责。
当沈文押着严鸿踏入北镇抚司时,诏狱深处正传来受刑者的惨嚎。
“那是浙江布政使。”沈文突然开口“贪墨赈灾粮,正在里面受刑呢。”
哀嚎声中夹杂着铁刷刮骨的悚然声响。
严鸿瘫软在地,裤裆漫出腥臊液体。
“怕了”沈文踢开牢门“告诉你个趣事,昨日有言官撞阶死谏,求陛下对你用凌迟。”
铁链哗啦一响,严鸿如蛆虫般蠕动至沈文脚边“让我见张定,桐城案我有隐情”
五更时分,乾清宫灯火通明。
朱兴明将沾满朱砂的御笔悬在刑部奏章上,那“斩立决”三字下压着三百官员联名的凌迟请愿书。
“陛下三思”张定伏地叩首,“严鸿当死,然若施酷刑,天下寒门学子将视朝廷如虎狼。”
笔尖朱砂滴落,在凌迟奏章上晕开血般的红。皇帝最终挥毫批红绞。
最终,严鸿还只是被判了绞刑。
死前张定还是去见了一面。所谓的桐城一案隐情,不过是严鸿求生欲望的胡乱编排。
他承认了杀害李泉的事实,李泉的尸首也被找到,此案到此忠于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