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庭院中的小亭内,几样精致的杭帮菜,一壶绍兴老酒,众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李岩看着太子,问道“贤侄平日读些什么书”
太子恭敬回答“回李伯伯,四书五经皆有涉猎,近来在读资治通鉴。”
“哦”李岩颇感兴趣,“读到何处了”
“刚读完汉纪,正在读魏纪。”
“可知曹操为何能成大事”李岩问道。
太子略一思索,答道“曹操善用人,明赏罚,有决断,能抓住时机。但侄儿以为,他虽为能臣,实为汉贼,不足为法。”
李岩挑眉“那依贤侄之见,该如何评价曹操”
太子从容不迫“治国之才,用人之明,曹操确有过人之处。但为人臣而不忠,纵有千般才能,也难逃后世诟病。侄儿以为,治国首重德字,无德之人,纵有通天之能,亦不可取。”
李岩点头微笑,又问“若你为商贾,遇北方旱灾,粮价飞涨,当如何处置”
太子想了想说“若为商贾,自当囤积居奇,牟取暴利。但若为为百姓计,当开仓平粜,稳定粮价,助朝廷赈灾。”
“哦为何如此”李岩追问。
“因为”太子看了一眼朱兴明,得到鼓励的眼神后,继续说道“商贾虽求利,亦当有社会责任。粮价飞涨,百姓挨饿,易生民变。一旦天下动荡,商路断绝,再多的财富也是徒然。况且,助朝廷渡过难关,日后自有回报。”
李岩抚掌大笑“好好一个社会责任朱兄,贤侄见识不凡啊”
朱兴明脸上难掩得意之色,举杯道“李兄过奖了。这孩子还需多多磨练。”
红娘子也笑道“我看壁儿年纪虽小,但胸怀天下,是块好材料。”
李岩沉吟片刻,正色道“朱兄,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兴明放下酒杯“李兄但说无妨。”
李岩看着太子,缓缓说道“贤侄天资聪颖,见识不凡,但久居深宅大院,不知民间疾苦。治国之道,书本上只能学得一半,另一半需从民间来。”
朱兴明点头“李兄所言极是。这也是我常带他外出游历的原因。”
李岩笑道“既如此,明日让壁儿随我去市集走走如何杭州乃东南第一繁华之地,市井百态,尽在其中。”
朱兴明大喜“有劳李兄了”
次日清晨,太子早早起床,在院中练习孟樊超所教的剑法。
一套剑法练完,身后传来掌声。回头一看,李岩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
“贤侄好剑法”李岩赞道,“可是孟师父所授”
太子收剑行礼“李伯伯早。正是孟师父所教。”
李岩走近,从太子手中接过剑,轻轻一挥“孟樊超的剑法,凌厉刚猛,是沙场搏杀的功夫。但江湖险恶,有时需以柔克刚。”
说着,李岩手腕轻转,剑尖划出一个个圆圈,看似缓慢,却隐含无数变化。
“这是武当的太极剑,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李岩收剑笑道,“武功如治国,刚猛有余而柔韧不足,易折也。”
太子若有所思“多谢李伯伯指点。”
早饭后,李岩果然带着太子前往杭州市集。孟樊超扮作护卫,远远跟随。
杭州的市集比济南更加繁华。店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丝绸、茶叶、瓷器、漆器各式商品应有尽有。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不绝于耳。
李岩带着太子穿行在人群中,不时指点讲解。
“你看这杭绸,质地轻柔,色泽艳丽,是杭州三大特产之一,远销海外。朝廷在杭州设织造府,专供宫廷之用,但也允许民间经营,故杭州丝织业如此繁荣。”
太子好奇地问“李伯伯,为何同样的丝绸,价格相差如此之大”
李岩笑道“问得好。这其中有原料优劣、工艺精粗、品牌名声等诸多因素。就如治国,表面看都是官吏,能力品德却有天壤之别。”
二人走到一个茶庄前,李岩又道“杭州龙井,天下闻名。但你可知道,茶农辛苦一年,所得不过茶价的十分之一大部分利润都被茶商赚取。”
太子皱眉“这未免太不公平。”
李岩点头“所以朝廷设立茶马司,平抑茶价,既让茶农得利,也不使茶商亏本,更保障百姓能喝得起茶。治国之道,就在平衡各方利益。”
正说着,前方一阵骚动。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摊位,吵吵嚷嚷。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卖米的摊位前,几个壮汉正在驱赶买米的百姓。米摊主人是个老者,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李岩上前问道。
一个百姓愤愤地说“这些人是漕帮的,要收地头钱,老张交不起,他们就不让人买米”
太子怒道“光天化日,岂有此理”
李岩按住冲动的太子,上前对那几个壮汉说“诸位,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何必为难一个老人家”
为首的壮汉瞪了李岩一眼“老头,少管闲事这一带归我们漕帮管,不交钱就别想做生意”
孟樊超正要上前,李岩使了个眼色制止他,转而笑道“原来是漕帮的好汉。不知贵帮主丁三爷可好去年西湖楼外楼一别,甚是挂念。”
那壮汉一愣,语气顿时客气了许多“老先生认识我们帮主”
李岩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麻烦将这个交给丁帮主,就说故人李岩问好。”
壮汉接过玉佩,见质地不凡,心知眼前这人来历不简单,连忙躬身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漕帮的人走后,米摊老者和围观的百姓连连道谢。
离开米摊,太子好奇地问“李伯伯,那玉佩是何物为何漕帮的人见了如此恭敬”
李岩笑道“当年漕帮内乱,我恰巧救了丁帮主一命,他赠我玉佩,说见佩如见人,漕帮上下必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