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母女看到吴忠锦的尸体时,脸上满是快意。
无论萧寂问她们什么,她们都说是自己去求了菩萨,菩萨答应了,所以吴家人才死绝了。
“你们不知道,那菩萨很灵的,不止是我们求了有用,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就是城外小郭村供奉的地藏菩萨。”
有官员呵斥道“胡言乱语你说菩萨答应了,是怎么答应的难不成是你见吴家人死了,就以为是菩萨显灵了”
张氏比了个“嘘”的手势。
“大人别乱说话,拜菩萨要心诚的,心诚则灵。”
萧寂皱着眉头,说“那你带我们去拜一拜那位地藏菩萨吧。”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往小郭村走一趟了。
一行人从义庄出来,萧寂命人送沈兰回去。
她昨夜未眠,若不是时间紧迫,他也不想大早上带她来验尸。
沈兰心不在焉地回去,心中有无数猜想想去验证,却又有些害怕。
了尘房中,付清衍与他实在无话可说,于是一个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一个躺在椅子上看书。
好一副和谐的画面。
直到沈兰出现在门口,这份和谐瞬间被打破。
付清衍丢开书籍跳了起来,“沈姑娘回来了。”
沈兰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尘身上。
后者睁开眼,怔愣地看着她,眼底带着无尽的思念。
沈兰暗暗松了口气。
她走进屋内,对付清衍说“付公子,我有话想和了尘师父说。”
“啊你们说吧,不用在意我。”付清衍又坐了回去。
沈兰看着他不说话。
付清衍压了压帽子,嘀咕“有什么话是小爷不能听的罢了,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午饭吃什么。”
门被带上,沈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
“今日的药喝了吗”她问。
床上的人点头,乖乖地回答“喝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了尘从付清衍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时,曾想过,也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罢了。
但他知道不可能,年龄、相貌、名字全都对得上,这若不是真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可他现在根本无颜面对小兰儿。
他低着头不说话。
沈兰自顾自地问“你何时去的法音寺其他人呢当年我们走散了,我记得你们是在一起的。”
当年沈兰年纪最小,跟不上他们的步伐,后来又饿晕在路上,等再睁眼,看到的只有魏老道。
“不记得了,我后来与大家也走散了,走投无路,幸好遇到了方丈大师。”
一群半大孩子,目睹了镇子被屠,却什么也做不了。
当时他们六神无主,为了接下来何处何从发生了分歧。
李烨说要回去找沈兰,只有沈致远赞同,其余二人想去县城找贪官拼命。
后来沈致远打晕了妙娘,离戈自己走了,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沈兰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缓慢。
她蹲在床边看着他问“你为何不敢看我”
了尘眼神慌乱,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对上沈兰关切的双眼。
他露出笑脸,抬手在沈兰头顶摸了摸,“没有,我就是太高兴了,还有些不真实感。”
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兰儿,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嗯,我也是。”
沈兰简单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其实都挺平淡的,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没想到你一直在青木县,我们离得这么近。”了尘苦笑道。
他在法音寺修行十年,日夜都想着去找他们,也都想着报仇一事。
师父说他心不静,尘缘未了,要赶他下山。
他自己也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皈依佛门。
他眼里无佛,心中更无佛。
所以这次下山,他就没打算回去了。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让他一下山就遇到了小兰儿。
可老天爷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让沈兰成为了衙门的仵作。
“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医术,还说以后要当个行医的女大夫,怎么转行了”
“仵作很好,至少是公门中人。”
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大夫,连权贵的大门都敲不开。
沈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透露自己的复仇计划。
李烨既然已经皈依佛门,也许已经放下了当年的仇恨,将他拉入世俗未必是好事。
“阿弥陀佛。”了尘闭上眼,让慌乱的情绪平静下来。
“听说州府的提刑官大人很有本事,断案如神,你跟着他也好,他能护住你的。”
沈兰表示赞同“萧寂确实有些本事,人品也端正。”
但她跟着萧寂,只是想跟他一起回京。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太多话憋在心里,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兰看到,了尘还穿着他昨天那件僧袍,不仅衣袖破了,衣摆也磨得发白。
了尘察觉到她的视线,扯了扯袖子,自嘲道“可惜了,我这些年没有一点积蓄,连份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我也一样。”
两个穷光蛋总算找到了一点小时候的感觉。
那会儿,他们总是坐在门口对着货郎的担子唉声叹气。
因为没钱买东西吃,两人总是凑在一起想方设法坑家里的兄长们。
回忆是美好的,可也是致命的。
沈兰绷不住了。
她坚强了十年,在魏老道面前装作没事人一样,可面对昔日的伙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哭声。
了尘没有安慰她。
他嘴唇颤抖,眼神里满是哀伤。
原来她还记得。
他宁愿她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那段记忆太痛苦了,凡是被记忆裹挟着的人,是不可能安生的。
良久,他伸手拍了拍沈兰的头。
“小兰儿,放下吧,过去的就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
沈兰抬头,双眼发红,问“你放下了吗”
了尘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闭着眼说“我已是世外之人了。”
他不敢睁开眼睛,否则会让沈兰看到他暴虐的情绪,以及满眼的杀意。
他在法音寺住了十年,听了十年的佛经,可内心从未平静过,仇恨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