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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姚芙绵拜辞大夫人走出大堂,瞧见在外边焦急等待的锦竹。

    主仆二人大半年未见,锦竹自姚芙绵在驿站失踪之后整日以泪洗面,一直守在琉缨院等她归来。听得江府家仆都在传姚芙绵回来了,锦竹立刻赶过来,此刻见了姚芙绵,泣不成声。

    “娘子奴婢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

    想起过往,姚芙绵心中也是唏嘘一片,宽慰道“莫要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

    锦竹以袖揩泪,连连点头。

    江馥听得消息也赶过来,姚芙绵见到她,柔柔唤了一声“馥娘。”

    江馥盯着姚芙绵的脸,有许多话想问,但想到那些传闻,担心挑起姚芙绵的伤心往事,只好作罢。

    “你无事便好。”

    姚芙绵关切地问了几句江馥近况。

    江馥身后还站着江卓,少年人身量长得快,他比之前高出许多,身姿清瘦挺直如青松。

    江馥与姚芙绵说话,他便沉默不语地站在那处,抱臂偏头瞧檐下雕刻卷云纹的瓦片,又时不时侧目看过来两眼。

    “卓郎君。”

    直至姚芙绵喊了他一声,他方看过来,顺势直视她,从鼻腔哼出声,算作应答。

    姚芙绵与江卓不甚熟悉,仅是对他笑笑。

    姚芙绵与江馥叙谈的功夫,江砚已与大夫人请完安出来。

    “堂兄。”江馥与江卓齐声喊道。

    他目光先是略过姚芙绵身影,才不轻不重“嗯”了声。

    姚芙绵身形有些僵硬。

    如今身在江府,四下都是耳目,何况方才大夫人还那样告诫她,姚芙绵可不想与江砚有更多牵扯被人瞧见。

    她低眉垂眼,并不看江砚,小声唤了一句“表哥”,又与江馥说道“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晚些再找馥娘。”

    江馥颔首“好生歇着。”

    姚芙绵低着头,带上锦竹从江砚身侧经过,回了琉缨院。

    *

    江府目之所及都与从前无异,又好似什么都改变了。

    回到琉缨院,一切还是熟悉的模样,姚芙绵看见宋岐致送她的那只雪白兔子。

    白兔在锦竹与江馥的照料下比从前胖了一圈,冬日临近,它身上更加毛绒绒。

    姚芙绵困顿,却无法安心入睡,大夫人虽未在明面上为难她,然一旦江巍回来,知晓了江砚将她带回来的事,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江砚向她承诺会处理好此事,然究竟要如何处理并未与她明说,若是最后无法说动江巍,吃苦受罪的还是她。

    姚芙绵幽幽叹了口气,叮嘱锦竹留意大房那边的动静,尤其是江巍回来之后若是有什么举动,要第一时刻告知她。

    锦竹不明所以,颔首应下。

    姚芙绵这才稍感安心,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之后躺下小憩。

    屋子里安静极了,她很快入睡,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打开发出细微声响,心有忧虑的姚芙绵立刻从梦中惊醒。

    锦竹见姚芙绵醒了,有些无措道“娘子,是奴婢吵醒您了吗”

    姚芙绵坐起来,抓了抓乖顺垂落在脸侧的长发,嗓音带着刚醒的倦软。

    “无事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江家主可回来了”

    “回来了。”想起方才向家仆探听的事,锦竹心有余悸,“不知是发生何事,江家主一回来便叫了大公子去祠堂,据闻脸色瞧着很差,似是愠怒不已”

    姚芙绵一颗心高高提起,嗓子发干,愣愣问道“后来呢”

    锦竹摇摇头“后来的事便无人知了,不过半时辰后江家主才从祠堂出来,虽脸色并未好转,但似乎也未责罚大公子,大公子在江家主离开后不久也回了皓月居。”

    看来江巍的确对江砚带她回来一事心存芥蒂,也不知江砚与江巍说了什么,江巍是否还想要江砚要她性命

    姚芙绵蹙眉沉思,瞧见锦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问道“还有何事”

    “大公子命人送了汤药过来。”锦竹纵使满腹狐疑,仍是坦白说道,“那侍者还未离开,说是要等娘子醒来,亲眼见您喝下去”

    姚芙绵最初仰慕的人是江砚,如今又与宋岐致解了婚约,此行还一同回来,江府的人都在传她与大公子关系匪浅

    自清楚腹痛根源之后,江砚让医士开了方子给她调理,回洛阳的路上,他每日都要监督她喝下那浓黑发苦的药汁。

    姚芙绵烦躁不已。

    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明目张胆,生怕旁人不清楚他们二人如今是什么关系不成

    可想起那段时日,姚芙绵对江砚又不全是怨怼。

    她有时马车坐得疲乏,浑身酸疼,江砚会带着她骑马。马上装着舒适的马鞍,姚芙绵侧坐在江砚身前,他便环着她,不紧不慢地踱步。

    在她食不下咽时,江砚也会找来炖了排骨的莲藕汤,她才会多吃两口。

    正因如此,姚芙绵才越感烦闷。

    她想要完完全全地与江砚撇清关系,二人却是越来越纠缠不清。

    她不情不愿地去见了那侍者,当着他的面将尚且热着的药汁一饮而尽,又让侍者回去传话,她已经无碍,江砚不必再多此一举。

    *

    如今的江府对姚芙绵而言是个暗含危险的地方,她行事言谈多了几分小心谨慎,唯恐有人借此发难。

    江馥来寻,姚芙绵也乐意与她待在一处。

    “你与宋仁安”这件事在江馥心中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们二人当真要解了婚事”

    姚芙绵本意是与宋岐致解了婚约之后好正大光明地同崔忱相处,哪料到事态会变成现在这般

    事已至此,姚芙绵也有些无奈“的确如此。是我同他无缘。”

    宋岐致尚在晋阳,姚芙绵打算待他回来之后,二人再共同与宋祎明说。

    “那你与我堂兄,可还”

    姚芙绵脸色霎时一变,急忙做出噤声手势,惶恐地回头看了看,见无旁人路过才松了口气。

    “我与大公子之事,馥娘便当不曾发生过,往后莫要再提了。”

    江馥见姚芙绵如此抗拒,只好不再多问。

    江卓来找江馥,恰好听到姚芙绵那句话。

    心想,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他坐在江馥旁侧,只需稍一擡头便能看见姚芙绵。

    起初所有人都认为姚芙绵被贼人掳走,再无生还可能,亦或是这辈子不可能再回到洛阳,江卓也是如此想。

    他与姚芙绵不算什么大仇大怨,并不会盼着她非死不可。

    然而每到夜深人静,他又会无端想起姚芙绵。

    回想与他争辩时姚芙绵又嗔又瞪的眼神,连出言讥讽他的面目都变得不那么可恶。

    然眼下她当真安然无恙回来,江卓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兴许是有一丝高兴的

    江卓出神地想着,看见姚芙绵水亮的眸子带着柔婉的笑意,唇瓣与江馥说话时开开合合,看上去很柔软

    他喉头无意识咽了咽。

    可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双目瞪大,一时难以置信,不知是气是羞,耳尖红如滴血。

    “阿卓,你怎的了”注意到江卓异样,江馥关切道,“脸突然变得这样红。”

    姚芙绵同时看过来,江卓顿时慌乱地撇过脸,支着手肘撑脸,闷声道“无事。”

    前两日立冬,虽尚未落过雪,但天日渐寒凉。

    姚芙绵是午时来二房寻的江馥,彼时日头正盛,她便未穿上大衣,此刻日光薄弱,便有些受不住。

    她正欲起身告辞,与此同时江卓先她一步开口。

    “阿姊,我先回去了。”

    他心乱得一团糟,无法继续待在此处。

    他看一眼对面的姚芙绵,发现她已经站起来,倨傲地擡起下颌,问道“你做什么”

    姚芙绵平和地笑笑。

    “我也正要回去。”

    江卓又扭过头,似乎对同她一道离开这件事有些不情不愿。

    江馥正好有本落在江卓那处的书籍要拿回来,便将他们二人送出院门。

    行至半途,一阵寒风袭来,姚芙绵身子不禁瑟缩一下。

    “怎的也不知穿件厚袄,若是得了风寒堂兄。”

    姚芙绵与江卓齐齐看去,看见从外面回来的江砚,正朝这处走近。

    姚芙绵立刻低下头,唯恐与之对视,默默祈祷江砚快些离开,千万不要走到她跟前。

    令她失望的是,江砚听不到她心中祈求,玄黑的靴尖在她眼前驻足。

    江砚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气,目光有如实质,姚芙绵正思索着说些什么能够快速脱身,下一刻,江砚解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大氅不算厚重,却足以隔绝凛凛寒风,还带着温热,熟悉的气息霎时将姚芙绵完全包裹。

    暖意令她理智变得松散,动作也变得迟钝,最后只能乖乖站在原地忘了推拒。听到旁侧人的抽气声,姚芙绵无可奈何地闭上眼。

    江卓回过神,讷讷同江砚问好,后者目不斜视地应一声。

    江砚长指捏着带子系扣,又旁若无人地将姚芙绵被大氅压住的长发抽出来整理好。

    最后一缕长发从他指尖滑落,江砚朝江馥与江卓略一颔首告辞,越过他们三人离去,对姚芙绵埋怨的眼神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