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宫女绿燕在宫门前徘徊,不时张望远处,神情满是不安和紧张。

    若是放在平时,她这样的举动早已引来老宫女的训斥,内侍也不会允许她在宫门四处张望。

    但此刻,二十万乾王军围城,皇宫虽说不是乱作一团,却也是人心浮动,往日森严的宫规已然松动,人人都在担心着贼军若是进城后,她们这些前朝宫女、太监是怎样的下场。

    “夏公公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绿燕忙转过头去,见到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急匆匆的跑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太监和宫女,每个人都是神情慌乱。

    绿燕被吓住了。

    这些宫女太监步履匆匆,透着一股浓烈的不安,仿佛大难临头,比老宫女说的皇帝驾崩的场景还可怕

    夏守忠等人来到坤宁宫前,绿燕总算回神,忙上前问道“夏公公,皇上和大臣们商议得怎么样了”

    觉得这话不妥,忙又说道“皇后娘娘在等着夏公公回话呢”

    皇后娘娘吩咐她在外等着,夏守忠回来立刻引他进去回话。

    “这事不好说”

    夏守忠含糊的说道,本想进去再跟皇后娘娘禀报,谁知坤宁宫四周的宫女太监,甚至值守的内侍们,都一窝蜂的围上来。

    “夏公公,您就多透露几句吧,外头变成什么样了”

    “夏公公,乾王打进城没”

    “夏公公,咱们在宫里头出不去,跟被关在笼子里的雀儿一样,只有您才能帮咱们度过这场劫难”

    “是啊是啊,夏公公,您就再说几句,现如今哪里还管得了别的”

    见躲不过,夏守忠清了下嗓子,声音尖细的说道“都别拦着吵吵闹闹还有规矩没有”

    众人闭上嘴,却仍不肯让开。

    夏守忠冷声说道“那乾王放出话来,要咱们降了,还说什么封皇上为安乐公之类大逆不道的话。”

    一众宫女太监神情惊慌中,又有一丝果然如此的释然。

    放在往日,这话别说有人说出口,就是听到,那也是大逆不道的混账话,得挨嘴巴子

    可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忌口不忌口的,就是皇帝吊死在后山之类的话,也有人私底下暗暗的议论

    绿燕看到,夏公公环视一周众人,继续说道“乾王还说,若咱们不降,他死一个士兵,就要咱们大顺朝三个王爷来陪葬,从王爷开始杀,一直杀完整个朝廷的官宦。”

    “啊”

    众人惊呼。

    “包括咱们”

    一位内侍摸着脖子,只觉凉飕飕的,一股寒意从脚跟升起。

    他入宫多年,如今是八品的长随,也是带品的。

    “咱们应该没事吧”有太监低声说,“谁当皇帝不是当还能少得了咱们来伺候”

    后面一句话说得极为小声,但还是有人听到的。

    这话就足以杀头

    众人却是装作没听到。

    “都散了吧。”

    夏守忠推开众太监,朝坤宁宫里边走去,绿燕这才想起来还未禀告皇后娘娘,忙快步进娘娘寝宫里。

    她进了坤宁宫,走进西边的冬暖阁,便见到铺着明黄缂丝坐褥的紫檀木雕凤榻上,歪着一位端肃威仪,又有着韶秀婉媚的女子,她正是大顺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前礼部张尚书的女儿,掌管六宫已有十年。

    往日里,皇后娘娘对上晨昏定省、供奉菽水以尽孝道,居中统摄六宫事务,对下以尚宫局为枢辖治宫女宦官,娘娘仪态端庄,温婉贤淑,虽可惜未生子女,皇宫内外却对娘娘无不钦佩。

    可眼下绿燕却看到,皇后娘娘以手撑额,歪坐榻上闭目养神,一副身心劳累多时的模样,令人不忍心多打扰。

    “娘娘,娘娘,绿燕来了。”东暖阁内的宫女见到她进来,轻声唤醒了休憩中的皇后娘娘。

    眉目如画的张皇后缓缓睁开眼,一双凤眸落到她身上,猛地坐直,喊她道“绿燕”

    “娘娘”

    绿燕上前低着头行礼。

    “朝廷上可商议出什么没楚贼王如今到哪儿了”

    “回娘娘,夏公公就在门外。”

    “快叫他来”

    “是。”

    绿燕告退,出到外边将夏守忠引进暖阁,随后在一旁听着。

    “奴才参见娘娘。”

    夏守忠给皇后娘娘行过礼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

    张皇后听罢,呆坐许久,方才喃喃说“这楚贼王好计策,死一小兵就杀我大顺三位亲王,刀刃直指朝中掌握大权的人,从他们开始,逐步往下逼迫文臣武将,令他们投降。”

    暖阁内无人说话,绿燕悄悄看一眼娘娘,又低下头去,心里头满是惴惴不安。

    “你可知道皇上如何应对”张皇后又问道。

    夏守忠忙回“皇上听了后大怒,骂那贼王楚延说,要杀就从他开始杀起,即便是死,也不做安乐公”

    张皇后沉默一阵,才问道“其他大臣可有表态是降,还是与贼寇死战”

    “呃,奴才不敢妄加猜测,临敬殿当时有十多个大臣在,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等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军机处武英殿大学士宋振、大司马罗固,忠心耿耿,与皇上同进退。”

    绿燕听得奇怪,为何夏公公说是“同进退”皇上与臣子同进退这算什么话

    仔细琢磨,她方才隐约听懂夏公公话中意思,觉得同进退一词用得真妙。

    张皇后端庄明丽的面容上浮现思虑之色,良久方才说道“皇上怒骂贼王在先,他们即便有心降贼,也不敢再轻易说出。楚贼王逼迫太甚,杀亲王、朝中大臣毫不手软,我料定,明日早朝时,主张投降的大臣定会在朝会上进言若是无果,他们中会有不少人借病不上朝,以便在贼军进城时请降,保住身家性命。”

    “娘娘所言极是”夏守忠脸上堆起笑意,说道“皇上下旨传武亲王,武亲王却说自己病了,不能来朝,把皇上气得大骂其不忠不孝”

    绿燕听了后,在心里讥笑,分明胆小如鼠,还说什么武亲王

    也对,这武亲王原先是秦王,是那楚延攻占金陵应天府后,皇上才下旨改封,意为振奋朝廷武备,结果却毫无作用,几十万大军被打得溃败。

    “娘娘”

    半天听不懂声音,夏守忠稍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雕凤榻上的皇后娘娘,见娘娘倾国倾城之姿的脸庞,此刻满是忧色,蹙着眉,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可惜如今却是谁也解不了娘娘的心头愁绪。

    贼军就在城外

    “你下去罢。”一声叹息,从张皇后那淡色樱桃嘴中发出,她摆了摆手,示意夏守忠退下,自己再次以手撑在案几上,没了往日在人前母仪天下的形象。

    夏守忠踌躇一会,也只能道“娘娘,若有消息,奴才再回来禀报您”

    张皇后这才勉强微笑了下,赞他道“你在坤宁宫服侍多年,一直勤勉辛劳,眼下国难当头,愈加显得你忠心可鉴等过了这次劫难,本宫定会在皇上跟前保举你为掌宫內监。”

    夏守忠眉开眼笑,心里狂喜,却又想到能不能过去这个槛还不好说,也就跪谢后出去了。

    “夏公公”

    绿燕追上他,刚想说话,见远处走过来一位面如芙蓉,仪态端庄的女子,身后跟着数位宫女,步履匆匆的往坤宁宫走来。

    绿燕忙和夏公公一起站好,待这雍容华贵的女子走近,二人才一起行礼“见过贤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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