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的境遇可谓凄惨,但路过的人对此见怪不怪,甚至没有多少同情。
因为这年头悲惨的事数也数不清,相比较于不远处层层叠叠的新旧坟头,能活着的人都还行。
过日子就是这样
文人说,苟活。
百姓说,像狗一样的活着。
女儿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起。
当父亲吆喝第4遍时,一个扎纸人的汉子似是动了心,他走下官道,凑近了蹲着打量脸蛋,琢磨着这个交易划不划算。
笃笃笃
蒋青云勒马下了官道。
见是一位官爷,扎纸人的汉子立马溜之大吉。
“老爷,妮儿还小,干净着呢。两个烧饼救她活命,大恩大德啊。”
蒋青云居高临下,但和颜悦色。
“家里有地吗”
“被圈了。”
“拿着,回家吧。”
蒋青云摸出几块散碎银子,约莫2两,轻轻丢下,然后拨马离开。
一直跪着的瘦弱妮子突然窜过来拦在马前。
战马陡然受惊,一扬蹄子,那妮子被踢的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蒋青云的护卫们本能的抽刀在手,而那男人被吓的原地不停磕头,周围百姓一窝蜂跑了,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收刀。”
蒋青云翻身下马,先安抚了战马,然后走向在一丈外趴着的那妮子。
“抬起头来。”
只见那小妮子脸色煞白,额头流下的血污染了半张脸,忍不住的哆嗦,一只胳膊用不上力,大约是被战马踢断了。
她的声音很虚弱
“老爷,买了我吧,我想活”
蒋青云觉得这个眼神似曾相识。
穿越前,有一张希望工程的黑白海报曾经火遍大江南北,一个握着铅笔写字的山区女孩突然抬头。
那个眼神,就叫“希望”。
“想跟我走吗”
“想。”
“我要买下她,你要多少银子”
“5两。”
“好。”
事情发生的很快,解决的也很快。
“闪开,都闪开。”
几名衙役赶到,奋力驱赶官道上的百姓。清道,他们是最擅长的。
“恭迎御史大人回京。”
蒋青云也不矫情,马腹一夹,顺着空旷的街道一溜烟进了西便门。
望着马队离去的背影,一商贩感慨。
“这妮子命好,进了大宅门,吃喝不愁。”
“俩烧饼一次的柴禾妞,撑死当个丫鬟。”
“大宅门里头的丫鬟能吃上肉,还能穿袄,这妮子瞧着脏,其实底子不差,吃几年饱饭,人就不一样喽。”
路过育婴堂时,蒋青云勒马。
“沈主事,本官在城外捡了个妮子,你找大夫替她治下伤。”
“好好。”
自从蒋青云定下育婴堂的取名规则后,这妇人也干脆姓了沈,取名月。
见她欲言又止,蒋青云问道。
“怎么了”
“大人,育婴堂的娃儿已经有612个了。”
“这么多”
“是啊。每天一开门,就能捡好几个孩子,再这样下去,育婴堂真的养不起了。大几百个孩子,一天光吃糙米就要吃掉一座小山。”
妇人的脸上写满惶恐。
“无妨,本官再想想办法。这位是”
“我,我男人。”
沈月有些尴尬,不安的绞着手指,寡妇再嫁总归要被人背后嚼舌头的。“举钵罗汉”死了,她辗转难眠。
蒋青云走进育婴堂。
偌大的院子里一半铺红砖,一半是泥地,到处都是孩子,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有健康有残疾。
仍然缺乏生机,但比之前的死气沉沉好多了。
一个熟悉的孩子跑了过来,这次他没有伸手求抱抱。
但蒋青云还是认出来了,将他抱起。
“你叫什么几岁了”
“我叫沈潜,5岁了。”
“不错,很好听。”
“大人,刚才您送来的女娃,您给取个名吧”
“韩衣。”
“哎,挺好听的。”
蒋青云对院子不满意。
“这里移一排树,这里摆几个石滑梯,这里弄几个秋千。还有那堵墙,你找人刷上石灰水,我亲自题字。”
“经费不要担心,但也不允许贪昧。记着,从史家胡同到菜市口也就几步路。”
“一句话,好事做到底,育婴堂不挑不拣。来多少,就收多少。”
说着
周围聚拢的孩子越来越多,他们仰起头无声的盯着蒋青云。
不知是谁带了头,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跪下去了。沈主事和一众帮工也跪下了,泣不成声。
一个瞎眼孩子茫然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此情此景
蒋青云眼眶微红,随即离开了育婴堂。
正如周绍所说,这地方来一次伤心一次,但好在终于不做噩梦了。
回到府邸,天色已黑。
花厅。
文氏就着灯火在看书。绿珠站在她身边帮着摇扇子驱赶蚊虫,还不时聊几句。
以前是主仆,现在是婆媳。
“娘,你怎么”
“我是在这专程等你的,绿珠,你回去歇息吧。”
“是。”
院子里,石桌旁。
母子俩落座。
“云儿,你是不是养了外室”
“嗯。是江南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你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味。”
蒋青云抬起袖子不停嗅,压根闻不出来。
文氏噗嗤笑了。
“别闻了,男人嗅觉差,女人嗅觉灵敏。这府里除了江南,其他女人都能闻出来你身上的熏香味。”
“为什么要养在外面”
“我对这个女人不大放心。”
“明知不放心,你还舍不得松手”
“是啊。”
蒋青云回答的很坦然。
文氏一脸无语,不过随即就释然了。
男人吸引女人靠的是什么
官爵钱财、英俊潇洒自是不必说的,但除了这些外在因素,其实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隐蔽因素勇敢。
勇敢,可以理解为冒险精神、桀骜不驯、性别张力、攻击性、野性、作死。
一句话越危险,越吸引女人。
经常狩猎的原始人朋友都懂,当你披着兽皮举着石器长矛冲向猛犸象的时候,整个部落的女人都想为你生崽子。
“云儿,你今日早朝拿下了国史院大学士陈名夏,他可是南党一派官员的首领。娘有点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
“他跳出来攻击我,我就必须踩死他,就这么简单,我当时没考虑其他。”
文氏忍不住扶额。
“你干掉了南党的首领,然后你还想纳东林那帮士人的女儿做妾。你不觉得矛盾吗”
“娘,说真心的,在朝南党都是些畏威不畏德的家伙。先殴老丈人,再求她女儿,我觉得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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