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卖力介绍自己拥有的资源与长处,说得是慷慨激昂,天花乱坠。
仿佛已经看到了合作成功后的美好前景。
方诚则通过潇洒之口,隐晦地表达自己来历不凡,价码很高,不会轻易出手。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相互试探。
在这个过程中,潇洒的表现,也让暗中观察的方诚有些刮目相看。
这家伙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但常年在街头厮混,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本事倒是不差。
再加上有方诚在背后撑腰,面对威名响彻东都黑道,堂堂赤虎帮的帮主,非但没有胆怯,反而侃侃而谈,不落下风。
最终,通过潇洒这个中介人,方诚给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双方约定,先由陈琛关于“毒蝎”的详细情报。
等潇洒转达给杀手先生,也就是方诚之后,经过任务评估,收取定金,大家再坐下来商讨具体的合作事宜。
眼见一桩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有望谈妥,陈琛脸上的凝重终于化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立刻指挥刘秘书,吩咐备些酒菜。
同时把先前被派去拿药的人,以及那位“温柔体贴的护士妹妹”请了进来,为潇洒处理伤势。
刘秘书和阿威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潇洒热情备至,各种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刘秘书甚至亲自端来精致的点心和酒水。
见潇洒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已经破损不堪,还特意从自己的备用衣物里,找了一件全新的名牌休闲外套给他换上。
潇洒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处理完伤口,换上新衣,招待完毕,陈琛又亲自起身,要派专车送潇洒回去。
潇洒此刻虽然没有收到神秘高手的传音指示,却也恢复了几分混不吝的本色。
他摆了摆手,咧嘴一笑,露出牙齿
“不用麻烦了,陈董,我自己能回去。”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个陈董,能不能借我两块钱,搭个公交车”
陈琛和刘秘书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
刘秘书立刻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大叠崭新的钞票,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潇洒的口袋。
“潇洒兄弟,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陈琛也上前一步,亲切地拍了拍潇洒的肩膀
“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还希望潇洒兄弟能在杀手先生面前,替我们多多美言几句啊。”
潇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囊中羞涩的现实面前败下阵来,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那叠钱。
他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抱了抱拳,这才告辞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目送着潇洒大摇大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陈琛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随后,他朝刘秘书微微颔首示意。
刘秘书心领神会,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夜色如墨,灯火璀璨。
东都市中心的霓虹招牌,如同无数闪烁的星辰,点亮这座不夜之城。
远琛集团大厦那巨大的o,在楼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此地主人的财力与野心。
而在它对面数百米外,另一幢摩天大楼的顶端。
一道高挺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静静地站在天台边缘。
凛冽的夜风吹动着他黑色连帽卫衣的衣角,也吹拂着他额前散落的碎发。
站在这里的人,正是方诚。
他目光炯炯,隔空望着百米之外,远琛集团大厦第97层那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视力,以及通过精神链接所获知的信息,可以清晰地看到办公室内发生的一切。
下午在家里打坐冥想时,方诚意外地感应到那股陌生的,充满强烈情绪的意念波动。
一番探查之下,与当初那个被自己教训过的小混混成功建立精神链接。
他看到了潇洒被赤虎帮的人绑架的全过程,同时也通过潇洒的眼睛,将面包车行驶的路线牢牢记在脑海中。
到了晚上,便借着夜色掩护,根据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这座表面光鲜亮丽的远琛集团大厦,实则是赤虎帮高层盘踞的总堂口。
方诚原本的计划是,先观察清楚大厦内部的情况,确定敌人的分布与实力后,就潜行进去。
找机会清除掉潇洒和赤虎帮两个有可能暴露自身信息的手尾。
但当他看到陈琛在办公室里那番反常的举动,以及与潇洒之间的对话后。
于是暂时改变了主意。
想看看,这个赤虎帮的陈帮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找我合作”
方诚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位黑道霸主,看来也不像传闻中的嚣张跋扈,只知道打打杀杀。
反而更像一只积年的老狐狸,透着阴险狡诈。
思索中,视线随后转移,落在下方街道。
看到潇洒一瘸一拐的身影,走出远琛集团大厦,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而就在他乘坐的出租车驶离后。
又有几个戴着口罩、鸭舌帽的男人从大厦里出来,身手利索地坐上另一辆车,也悄然尾随而去。
方诚目光微闪,不再停留,迅速转身,走向顶层的消防通道出口门。
深夜,都市的繁华已渐渐沉寂。
城中村更是笼罩于一片晦暗中。
狭窄的小巷里,没有一盏路灯。
只有从居民楼窗户里透出的零星光线,将地面上堆积的垃圾和污水映照出模糊的轮廓。
头顶上方,密如蛛网的电线胡乱缠绕,低垂着,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与墙壁上层层叠叠的办证、开锁、疏通下水道等小广告一同,构成这片区域独特的风景线。
潇洒拎着一网兜水果,一瘸一拐地走着。
左腿的旧伤本来早已痊愈,今天挨了一顿打,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衣兜里揣着那叠厚实的钞票。
在车上时,他已经偷偷数过,不多不少,整整一万块。
这笔意外之财,让潇洒沉重的心绪略微轻快了些,嘴里也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然而,一想到那个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高手,刚放晴的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云。
从远琛集团大厦出来后,对方再也没联系过自己,仿佛就这样彻底消失了一般。
潇洒抬起头,望了望黑黢黢的巷子尽头。
远处依稀可见的摩天大楼,霓虹闪烁,如同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未来的路,究竟会走向何方
他的眼神不禁有些茫然。
虽然在陈琛面前一番巧言令色,暂时脱离了险境。
可万一,那个暗中传话的人并非那位了不得的神秘高手。
或者,赤虎帮根本没有诚意,打算跟对方合作。
自己岂不是白欢喜一场,甚至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
那样的话,后果实在太可怕
潇洒重重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这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他的人生,似乎从一开始就写满了“倒霉”二字。
七岁那年,父亲出海捕鱼,遇到风暴,连具囫囵尸首都未能寻回。
到了十二岁,在纺织厂连轴转的母亲,因为长期上夜班,诱发急性青光眼。
当时家里穷得叮当响,根本没钱及时医治,最终双目失明。
他不得不辍学,主动扛起了照顾母亲的重担。
那些年,亲戚们个个冷眼旁观,避之唯恐不及。
为了活下去,他小小年纪便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饿得急了,甚至放下过尊严去讨饭吃。
去年赤虎帮开设新堂口,广招人手。
他想着这个帮派刚崛起不久,势头那么猛。
或许自己能抓住机遇,混出个名堂,便兴冲冲地加入。
谁知一进去,就被派去看管那些小姐,成了个不入流的马夫。
也正因为这个身份,后续才惹来一连串倒霉透顶的破事。
先是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狼狈之下,只能乖乖听话,从赤虎帮反水,投靠了三狼帮。
本以为即使当了二五仔,换了新码头,只要好好表现,总能混出个人样来。
哪晓得好日子没过几天,三狼帮就被赤虎帮给一锅端了。
他转眼间又成了丧家之犬,还在混乱中被警察当场逮住。
在拘留所里待了三个月,过了个年,算是准备洗心革面,远离江湖是非。
哪知今天才刚放出来,脚跟还没站稳,又被人绑架,卷进了一桩更大的麻烦中。
简直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潇洒不禁咧了咧嘴,嘲笑自己命够衰。
“汪汪汪”
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冷不丁从暗处窜了出来,对着他就是一阵狂吠。
“我操你大爷的,黑炭头”
潇洒吓了一跳,认出是邻居家的狗,顿时没好气地骂道
“几个月不见,就不认得老子了白眼狼”
顿时弯腰抄起脚边半块砖头,作势欲扔。
“哎哟,谁惹我们家黑炭生气啦”
一个水桶腰的婆娘,端着一盆水从旁边低矮的屋里出来,“哗啦”一下泼在地上。
她借着屋里透出的光看清了潇洒,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哟,这不是阿仁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潇洒明显不合身的崭新衣裤和脸上未消的淤青上,揶揄道
“穿得人模狗样的,脸上这花花绿绿的,是在哪儿发财了”
潇洒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牙
“张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讨生活嘛。”
他含糊地搪塞过去,快步走向巷子更深处。
终于,他停在了自家那扇歪歪扭扭的木门前。
门板因常年日晒雨淋已经有些变形,露出几道裂缝。
潇洒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抬手准备敲门,却发现门没有上锁,是虚掩着的。
轻轻一推,木门便吱呀作响的开了。
屋里一片漆黑。
潇洒伸手去摸墙上的灯绳,拉了一下,“啪嗒”一声,灯没亮。
也是,自己不在,母亲眼神又不好,哪里顾得上交电费,想必是停电了。
现在这个时候,母亲应该在里屋睡下了。
“妈,我回来了”
潇洒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里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摸索声。
片刻后,一个身形佝偻的妇人双手摸索着,从里屋走了出来。
正是潇洒的母亲李桂芬。
她皮肤蜡黄,岁月在脸上刻满了远超实际年龄的沧桑。
眼窝深陷,没有一丝光彩,显然视力存在问题。
“是阿仁你回来了啊”
李桂芬循着声音,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摸摸儿子。
潇洒坐牢的事,自然是瞒着母亲的,只托人带信说去外地跑船挣大钱了。
此刻,见母亲颤巍巍地走过来,担心她摔倒,也怕自己脸上的伤被发觉。
于是连忙上前几步,扶住她的胳膊。
“妈,我回来了。”
他重复念叨,顺势将水果递过去,故作兴高采烈道
“路上经过水果摊,我看香蕉和苹果都挺新鲜,就给你买了点。”
李桂芬接过有些分量的网兜,入手沉甸甸的,嗔怪道
“你这孩子,又乱花这个钱做什么,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摸了摸儿子的手臂与腰围,满是关切地连声询问
“在船上是不是很辛苦怎么好像瘦了很多吃饭了没有妈现在就给你做去。”
说着,她便要摸索着走向灶台,脚步却又顿住了,有些为难地想起家里只剩下几片已经焉了的菜叶子。
于是转过身,又道
“我去街口的李记给你打点凉菜回来,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说着,便往里屋摸索着走去,准备取钱。
潇洒在陈琛的办公室里确实吃了点酒菜,但当时心事重重,根本没咽下多少,此刻肚子还真有些饿。
可见母亲这般模样,还是连忙拉住她,劝阻道
“妈,不用麻烦,我在船上吃过了,吃得饱饱的。”
他扶着母亲在歪了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旧板凳上坐下
“你快坐着歇会,陪我说说话就行,我不饿,就是走了不少路,有点口渴。”
他摸到桌上的搪瓷缸子,倒了些凉开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然后,满足地咂咂嘴道
“还是家里的水甜啊”
李桂芬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是自然,船上的水,怕是又咸又涩吧,哪有咱们家里烧的水清冽好喝。”
“妈,你说的真对,就是这个味,当时我在船上啊”
潇洒胡乱应了一声,编造起各种跑船的经历,来转移母亲的注意力。
同时,目光随意扫视着离开许久的家,不经意间,却瞥到饭桌上。
那里,一个破旧的瓷碗用纱罩盖着,里面是小半碗已经发黑的咸菜。
旁边还有半个干硬的馒头,隐约散发着微微的馊味。
看到这一幕,潇洒的目光仿佛被钉住了一般,瞬间愣在那里。
一股汹涌的酸楚猛地从心底直冲鼻腔。
紧接着,他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
潇洒急忙扭过头,装作被呛到一样紧紧捂住了嘴。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将那一声几欲夺口而出的哽咽,死死地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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