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章希如洗漱干净、收拾好仪容，上楼去找布朗丁和席瑟时，保护她的人已经换成余诗雅那一组。
基于对外星友人的信任和尊重，章希如让余诗雅他们在楼梯门口等候，自个儿捧着检查过的早餐在只有一个卫兵巡逻的走廊里走住布朗丁的房间。
卫兵迎上来，说两位长官都在「队长」的房里，又主动接过她挽着的手提电脑袋陪她走，完全不担心当中有危险物品。
「希如，你捧着的是甚么？早餐？跟这里供应的好像不一样。」
章希如睨了开门的席瑟一眼，把早餐盘塞给他，又接回卫兵替她拿着的手提电脑袋，微笑道谢后又努努嘴让席瑟关门。
席瑟示意卫兵可以离开，然后一面用手肘关门，一面抱怨，「我双手捧着你的早餐欸，你明明有一只手空出来，就不能关门吗？」
章希如回眸瞪他，「我以为你有话要交待嘛。你不愿意就告诉我！」
布朗丁笑，「好啦，希如，席瑟是逗你玩的。他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做关门的动作呢。」
章希如惊讶，在小几放下手提电脑袋，「布朗丁，你们都可以吗？我是说，斑奈塞星人都可以像席瑟一样？」
布朗丁探头端详席瑟捧着的早餐盘，「不，席瑟是经过训练的。他在我们星球，格斗能力可以排入前一万名呢。席瑟，我们舰队里还有谁能？」
席瑟「啪」地放下早餐盘，叉腰大笑，「在我们星球，基本上格斗能力可以排入前十万名的才可以灵活控制全身每一个部位。布朗丁，舰队的军事人员都是我招募的，你以为会差吗？中级军官级别的都能做到！」
章希如在沙发坐下，一边拿起一根油条撕成一段段、掉入皮蛋瘦肉艇仔粥中，一边鄙视地瞟了席瑟一眼，「你招募的又如何？能力是人家自己练出来的，又不是你训练出来的。」
席瑟冷哼一声，抢走一根油条啃。布朗丁笑道，「希如，厉害的人都不愿屈居人下，而且格斗能力在前十万名以内的，只要其他军事能力也过关，其实已经可以做一支探索队的军事总长了。所以他们肯来我们舰队当中级军官，还是席瑟的缘故。」
章希如点头，「那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席瑟，油条好吃吗？」
席瑟举起油条，「这个？还不错，用甚么做的？」
章希如深深一笑，「油条嘛，本名油炸桧。话说，中国古代宋朝时有一个奸臣名秦桧被外族收买，向皇帝进谗言害死了一位立志精忠报国的将军，以致最后国破家亡。老百姓恨死秦桧了，巴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在他死后，把他身体斩成一段段，用猪油炸了分食，味道竟然不错。不过，秦桧已经没有了，老百姓便拿其他处决了的犯人来做材料，恨起来依然叫这做油炸桧，叫着叫着又成了油炸鬼。怎样，人肉的味道如何？」
席瑟本来听得有趣，到了后面，却笑不出来了，一个劲地干呕。
章希如连忙伸手拍他后背，忍笑问，「席瑟，你那条没炸熟透吗？」
布朗丁见状大笑，「席瑟，别呕了。希如又怎会吃同族的肉？」
席瑟干呕的动作一顿，然后蓦地扑在章希如身上，「章希如，你以为我真是笨蛋吗？」
章希如笑得喘不过气，「是哦，席瑟，刚才那个干呕的笨蛋绝不是你。」
席瑟气结，坐起身、侧过脸不说话。布朗丁忙打圆场，拿起一根油条，「希如，这种油条，还有这碗蛋牛肉粥可以再来一份吗？我也想试试。」
「是皮蛋瘦肉艇仔粥。我点些其他款式，都尝尝。」章希如更正布朗丁，又瞟了席瑟一眼，果然见他气鼓鼓地竖起一根手指。
她抿唇拎起话筒拨去服务台，点了一碗猪红粥，一碗碎牛肉粥，一客牛脷酥，一客牛脷酥，一碟蒸杂菌肠粉，一碟蒸鲜虾仁肠粉，考虑到布朗丁和席瑟都已经吃过早点，她便放弃了再点一碟豉油王炒面的欲望。
「陆双骏晚点会拨电话来。」
章希如放下话筒的动作一僵，缓缓昂头问：「布朗丁，你刚刚跟我说话吗？我没听清楚。」
布朗丁盯着章希如，「嗯，我刚才说，陆双骏这几天会想办法摆脱监视、拨电话过来。」
章希如沉默片刻，道，「布朗丁，这件事本来是要瞒住我的吧？」
布朗丁也不尴尬，「希如，我早知道瞒不过你。这事是登陆前就商议好的，以防地球情况出现变化，需要改变策略和计划。
本来这么重要的会谈缺不了你；是陆双骏说不希望老是要你辛苦，也该让其他人学学。他那位助手Eri到我们舰上两年，也能凑合用用。何况，你刚回到自己星球，不让你休息也说不过去。唉，陆双骏对你真体贴，他那位助手不也是刚回到自己星球？」
席瑟这时插口，「我说那个陆双骏才不是真心对希如好。他是唯利是图的商人，这些不过是他收买人心的技俩而已。啊，说不定他是想省下给希如的酬金。由我们请希如，他大可以说不是他的意愿、不给线。」
「陆双骏不会这样下作。」章希如平静道，「那么，布朗丁，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不会是想要我到时在场翻译吧？」
席瑟又插口，「希如，我怎么感觉你不想帮忙似的？」
章希如微僵，低头恢复吃粥，「席瑟，你的感觉不太行哦。我怎么会不想帮忙？」
布朗丁也道，「就是，希如怎么会不想帮忙？希如，到时要麻烦你帮忙了。那位Eri真的只能『凑合用用』。」
章希如想了想，又问，「对了，布朗丁，这次电话会面是你和陆双骏在昨晚宴会上约定时间的吗？我都听不懂你们的暗语。」
「时间未曾约定，我是猜陆双骏会尽早找我。还有，哪里有暗语？不过是说话隐晦一些。
开始，陆双骏说『没见到一位朋友，有些不解』，又问我『她还好吧？』我和他之间共同的朋友只有你一个，他是担心你的安危。随即听到有人传译，所以我说『你已经知道答案吧？她只是不想露面。』你是女性，为了表示我的理解没错，我还特意提议他『挑一个美丽的女孩搭讪』，同时暗示你也在会场，即使众目睽睽，他亦可以想办法与你搭两句话。
然后，陆双骏问你那位跟着我的亲兵先生杰克是谁，多半想看看可不可以在他面前讲秘密。我答，『我跟美丽的女孩一样有忠诚的骑士守护』，他便明白有人保护兼监视你，而那人便是做那种保镳的。
陆双骏接着问，『都是男骑士吗？未免有点乏味。』暗示男女有别，在你身边的却都是男骑士，有些不妥，甚至可能有阴谋。」
章希如睁大了眼睛，「你们太厉害了！一句话要转几个弯才懂，你们还反应得那么快。」
席瑟轻笑，「希如，要不要我教你？」
章希如连连摇头，「才不，真有那么闲，我宁愿多学几门外语。嗯，也许我该学习规避鎗击？」
布朗丁也摇头，「希如，我看你应该接受反刑询和反间谍训练。你那队亲兵应该都是职业间谍。」
章希如苦笑，正想答话之际，席瑟咬着油条起身走向房门朝防盗眼察看。
章希如一头雾水，门铃此时响起，席瑟同时打开房门，咕噜了几句，转身用脚踢上房门，单手推着一辆餐车到小厅。章希如和布朗丁连忙帮着把一碟碟食物上桌。
「希如，你们地球早餐都吃这么多吗？还是你的胃口特别大？」
章希如一反白眼，懒得答话，拿公筷夹了一段肠粉进碗，然后张大口用私筷进嘴里，满足地叹气。
「我以后都不出外层空间了，多痛苦啊！每天都是吃那些没有口感、美味的膏体食物！你们知道吗？看见布朗丁用新鲜食材招待我时，我就喜欢上你们了。」
布朗丁和席瑟对视一笑，席瑟学着章希如的方式试吃，布朗丁打趣，「希如，你是喜欢我们，还是喜欢我们的新鲜食材？」
章希如笑，「都喜欢，都喜欢。」
席瑟叹息，「你们的料理果然如你所讲一般美味。我要命令厨务兵向你们的厨师学习，嗯，还得采集新鲜食材带回舰上培养！」
「食谱！还有搜罗食谱！」布朗丁也举着筷子起哄。
章希如吓了一跳，赶紧安抚两人，「好、好，我跟联盟说。不过，我想他们会要求技术交换。」
布朗丁颔首，「当然要交换才公平。交流双方的美食，也算是文化交流的一种，可以增进彼此友谊。」
章希如笑，「呵呵，你都想好了。」
章希如久馋、席瑟食量大、布朗丁好奇尝鲜，三人边聊边吃，摆满一个小几的早点倒不难消灭干净。
基于保安，不便让侍者入房。章希如也懒得唤卫兵来，索性自己动手把碗盘收拾到餐车上。
清理干净小几，章希如拿出手提电脑、插好电源、鼠标，初始化用户、连上互联网。
布朗丁在一旁默默看着，席瑟则像小孩一般问个不停。
像「为甚么是老鼠，不是别的生物？」一个问题，便把章希如问倒了。
许多事情，看上去那么理所当然，原来却不过是千万个可能之一罢了。许多人的选择，并不等于最佳选择。
或者，世间根本不存在理所当然之事，也不存在最佳选择。日出东方、木浮于水、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将成骨枯、生老病死、适者生存……通通并非必然。
「陆双骏？希如，你在找甚么情报吗？」
布朗丁一句话打断了章希如的思绪。她点头，「也可以这样说，我想了解事情从一开始以来的发展和各方势力的取向变动。我想知道陆双骏如何推动各国政府的步伐、最终赞成与你们签约。我想知道第一期工程之后，有没有第二期。」
席瑟拍拍她肩膊，「会有的，希如，第二期第三期第四期、一直到整个地球完成改造。」
一整天，章希如都待在席瑟的房间里搜寻数据。
陆双骏不曾透露他用了甚么方法解除地球联盟对外星人的戒惧。地球联盟自己更不会公布背后内幕，所有公开声明都只不过是官样文章。
章希如只能浏览从遇到斑奈塞星星舰、她只身闯荡、带回布朗丁的好消息开始，地球联盟做过甚么、各国政府做过甚么、陆氏集团做过甚么、各地有过甚么奇闻异事、外星人出现的传闻何时何样流出……
她不是专门的情报人员，只能倚靠自己的联想和分析能力做一个时间图表，尝试理出脉络。
布朗丁和席瑟在这方面肯定比她厉害，但毕竟牵涉地球内幕，她有分寸，布朗丁和席瑟也有分寸、刻意保持了距离。更别说讯息量如此庞大，她不可能全部翻译过来。
而亲兵队是地球联盟的人，她查地球联盟，不但不能与他们讨论、更不能被他们知道。
或许计算机被预载了监控程序，但她想，查新闻、做图表，情报人员或者能推测到她的意图，当偷来的证据总是不好见光。不到撕破脸之时，他们也要装作不知道，也不能阻止她浏览新闻。
离开家园这么久，想要了解一下发生过甚么事也很正常啊！
两年多的新闻，一天两天自然看不完。于是接下来一有空，章希如就往布朗丁或者席瑟的房间跑，看新闻、学反碟，也减少了被亲兵接近刺探的机会。
连手提电脑她也直接留在那儿，顺便避免她身边的特务们偷偷做手脚。
期间章希如自然也会为地球联盟的人与布朗丁交谈当翻译。来的显然不是核心人物，因为展烈炎让她待在另一个房间远距离传译。
如此看来，地球联盟在拖时间，也许想观察一下第一期工程，再作决定。布朗丁和席瑟对此也有心理准备，不曾提出限期，只是一再敦促对方为后代着想、早作决定。
陆双骏一直未打过电话来，布朗丁跟席瑟同样不急，只有章希如暗自猜测，是地球联盟的监视太难摆脱，抑或陆双骏也在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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