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国子监小食堂 > 正文 第27章 鲜肉小馄饨
    寅时, 夜色深沉,国子监内一片静谧。

    在惊天鼾声中,孟桑习以为常地睁开双眼, 拉过布被盖过头顶, 心下一片无奈。

    唉还是得赶紧寻屋舍, 早早搬出去,才是正理。

    粗略一算手中的银钱,原本用来傍身的二两银子、姜老头给的五两工钱,再加上昨日收徒所得, 大约也有十两白银并四百文钱。

    至于其他每月有国子监发放的八百文、徒弟们每人孝敬的一百文,共计一千三百文, 这是稳定的进项, 也是她日后的依仗。

    而像明日去高官府上做宴席这种活, 差事办成, 报酬定然不低,但属实是可遇不可求的进账, 不必计入。

    总而言之, 现下她手头银钱租下一间尚可的屋舍、购置一些简易家当,还有一小半剩下,日后所得也足以应付每月租金, 生计暂且不愁。

    且将心思都安心放在如何重整食堂上头, 好好干活, 方才对得起魏叔的看重与提拔。

    这好歹也可称一句未来可期

    “呼噗”

    高低起伏不一的鼾声,连成了片, 以万夫莫敌之势穿透薄被, 一股脑往孟桑双耳中钻。

    孟桑“”

    罢了, 未来无甚可期, 不如早些起身,先去忙活朝食吧

    简单洗漱一番,孟桑熟练地挽起单髻,便离开了斋舍。

    原以为眼下食堂内应当无人,不曾想赶到食堂时,阿兰、柱子乃至文厨子等五个徒弟,一个不落地站在门前。

    他们接连打着哈欠,面带倦色,望见孟桑来,立即站直了身子。

    柱子摸摸鼻子“就晓得师父今夜也会被鼾声吵醒,我们便提早过来候着。”

    孟桑走近,扫了文厨子三人,不解道“你们三人是暮食组的,怎得也过来了”

    纪厨子叉手,笑道“先前用朝食时,常见师父忙到脚不沾地,疲惫不堪。我们三人便想着提早过来,看能否帮到师父。”

    三人之中,陈厨子实在些,补充道“况且,我们也想跟着师父多学些嘛”

    孟桑乐得徒弟们好学上进,自无不可,当即掏出钥匙开了食堂门。

    进门后,清理灶台、拿取食材等琐事,皆由五个徒弟做完。而孟桑只需坐在一旁休息,顶多动动嘴皮子,手边还有新煮的茶水。

    看着忙来忙去的徒弟,孟桑美滋滋抿了一口清茶。

    啧,收徒弟这事,真是好处多多啊

    偷得片刻闲,一切准备妥当后,孟桑便起身来做肉馅了。

    今日朝食做的是鲜肉小馄饨,馄饨皮昨日已经备下,只待和了新鲜肉馅,提早包好一些,等着监生来了现煮。

    取二分肥八分瘦的豚肉,仔细去了筋膜,剁碎后倒入大碗中,加酱汁、盐、糖、胡椒粉等,再另添些许料酒去腥。之后不断沿着一个方向搅拌,直至肉馅略带弹性。

    最终,舀了一小勺麻油拌入,借以提香。

    自打昨日孟桑成了食堂二把手,魏询就给了她库房与冰窖的钥匙,便利她干活。

    孟桑指挥徒弟们去冰窖,取来做好的馄饨皮,随后回到灶台旁的高脚桌案,领着他们开始包馄饨。

    馄饨皮到手,文厨子讶异道“这皮儿也太薄了,透过它,竟能隐约瞧出案板的纹理”

    文厨子是五个徒弟里头,唯一会些白案功夫的,自能看出其中妙处。而四人听了,恍然大悟。

    孟桑笑道“这些白案功夫,之后都会教给你们。其实拿准要点,再心细多练,白案不难。”

    馄饨包法很多,金鱼形、元宝形、半月形孟桑倒是都会一些,不过考虑到现在是在食堂,图一个方便效率,便只用了最简单的包法。

    往轻薄馄饨皮上放适量的内馅,一顶、一捏、一攒,眨眼间就包好了一只。

    这法子本就不难,稍微讲了要点,五个徒弟几乎都能上手,并且越包越快,没多久就攒满一只矮竹筐。

    起锅烧水,趁着监生未至,师徒六人先给自己下了一碗,填饱了肚子后,又回到桌案边继续包馄饨。

    寅末卯初,许平与薛恒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前。

    二人见过礼,凑到桌案前围观“孟师傅,今日是要吃馄饨”

    孟桑笑道“我去为两位煮来。”

    说罢,捧着一只装满生馄饨的矮竹筐,点了柱子、阿兰一并去灶台。

    鲜肉小馄饨的汤底,鸡汤、清汤、酱汤皆可。

    孟桑今日择了清汤,适量盐、胡椒粉为底,点一小筷子猪油并一勺黑葱油,撒上葱花,热汤冲匀。再将煮熟的馄饨捞出,悉数倒入碗中,即可端出。

    鲜肉小馄饨,胜在煮制时不费力,一锅能煮四碗的量。加之提前将碗中底料调配好,一只只在旁边叠落成小山。届时监生来了直接取用,免去许多排队工夫。

    许平与薛恒一人端着一碗鲜肉小馄饨,找了一张离陈厨子等人最近的桌案坐下,开始享用朝食。

    陶碗中浮着一只只小馄饨,其皮薄如蝉翼,几乎可见其中肉馅,状如龙眼大小,挤在一处很是亲热。上头飘着的葱花,或者碧绿可人,或是棕黑色散着香味,光看着就能勾出人的食欲。

    许平执勺,舀上一个馄饨,送入口中。

    滑嫩的馄饨皮做得实在是妙,薄到微微一抿便碎裂,肉汁混着略带弹性的豚肉,一齐在唇齿间欢快散步,口感爽滑。

    汤底清澈,馄饨皮清甜,内馅鲜香可口。

    一只还没吃完,许平就忍不住立刻又吞下一勺,哪怕汤汁还烫着也顾不上。直等到把这一碗细囫囵尝完,许平才搁下木勺,轻轻呼气。

    坐在他旁边的薛恒,最是喜辣,特意往馄饨碗中添了一勺辣椒油才开始吃。

    这辣椒油是孟桑闲暇时特意做的,食堂内每隔一张桌案都会放一盅,以便嗜辣的监生取用。

    眼下,薛恒被辣到双唇通红,抚掌赞道“肉嫩皮滑,好吃辣的过瘾”

    每碗分量都是孟桑算好的,一碗三十只馄饨,足够大部分监生吃饱。

    许平与薛恒自觉饱腹,便没有再去领一碗,而是如往常一样溜达到桌案边,围观包馄饨,顺便消食。

    这虽是孟桑习惯了的场景,但于陈厨子三人而言,却是他们入国子监食堂至今从未发生的,一时有些紧张。

    “哎,齐兄你看清是怎么包的吗”

    “惭愧,没看得清。只见一抓一捏,似乎就好了。”

    “甭说,咱们食堂的师傅们这手上功夫厉害啊”

    “”

    随着听见监生时不时的夸赞,三人才放松些,动作越发自然和熟练,眼中渐渐流露自信,腰板挺直。

    孟桑在灶台边煮馄饨,瞥见文厨子三人脸上那抑制不住的激动,不禁勾起唇角,继续教阿兰煮馄饨、调汤底。

    正忙着,有排至跟前的一名监生,面露踌躇,讷讷问道“孟师傅,咱们何时会再做红烧肉、辣子鸡和鱼丸汤”

    孟桑疑惑挑眉,正想回答。周遭认识此人的监生们笑了,纷纷起哄。

    “郑兄不是想念刘记鱼汤、程家烤豚肉,看不上咱们食堂的暮食嘛”

    郑监生有些不好意思,强撑起底气,振振有词道“昨日我又不晓得孟师傅接手了暮食,否则我定然是要来的”

    说罢,他转头看向孟桑,眼中带着希冀“所以,孟师傅,咱们食堂何时再做这三道吃食昨日回去听他们说了,馋得我梦中都在惦记是何滋味。”

    孟桑扫了一圈,看破周遭监生眼中的坏心思,忍不住笑了“他们诓你呢。昨日诸位监生觉得未能吃到尽兴,特意央了食堂,说今日暮食想要一样菜食。”

    闻言,郑监生恍然大悟,猛地转身瞪向身边同窗,恼怒“你们真是,真是”

    被瞪的年轻郎君们没憋住,哈哈大笑,十分快活。

    忙过朝食,孟桑先是叮嘱文厨子三人暮食的事,又将拟好的明日朝食单子交予阿兰,再与魏询、徐叔打过招呼,方才匆匆回斋舍换衣裳。

    国子监内,无论是庖厨师傅还是帮工杂役,都有统一制式的衣衫。她来国子监后的第四日,便领了两套换着穿。

    不过待会儿是去高官府上,总不好穿着国子监内的衣服去,须得趁着去宣阳坊前,换上自个儿的衣衫。

    孟桑飞快换上一套轻便胡服,理了理头上单髻,将提前备下的各色辅料逐一装进小木箱,赶忙往后门走去。

    这小木箱类似医者外出看诊用的药箱,可以单肩背着,是徐叔特意从家中带来,暂且借她一用的。

    孟桑紧赶慢赶,快步走到宣阳坊坊门时,已经将近约定好的时辰。

    远远地,能瞧见坊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候在旁边的郎君正与姜老头在说些什么。

    那年轻郎君见到孟桑向他们走来,猜到大半,叉手行礼“杜昉见过孟师傅。”

    孟桑赶忙回礼。

    杜昉脸上没有高官仆从常见的傲慢,言谈间很是和气“我家阿郎正在当值,便让我来接二位师傅回府。”

    “这是阿郎亲自拟的单子,应对孟师傅做吃食有些助力,”说着,杜昉从怀中掏出一张叠起的纸,递给她,又看了看天色,“时辰也不早了,请二位先上马车。”

    孟桑收好单子,与姜老头一前一后钻进车内。

    马车缓缓前行,孟桑摊开那张薄薄的纸,定睛细看。

    纸上字迹清俊工整、风骨并重,隐有文人墨香气,又不失金戈之势。其中,条理清晰地写明其母有何忌口、偏好口味、往日爱用的吃食样式用词简洁,但其意明了,可见落笔之人做事十分严谨仔细。

    见之,孟桑笑了。

    这位大人倒是很贴心,帮她好大一忙。

    旁边是东市,路上行人旅客众多,因而马车行进不快,在马蹄的“踢踏”声中一路往前。直至过了东市,马车才行快了些,木轮声不绝。

    车外喧闹声渐渐弱下,孟桑记熟了单子上所写,将其妥当叠起收好。她伸手掀开车窗纱帘,望向车外景色,忽而愣住。

    姜老头留意到她愣神,低声问“桑娘,怎么了”

    孟桑摆摆手“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咱们自宣阳坊出来,经东市,一路向北直行。如今,已过了胜业、安兴、大宁三坊。”

    再往后头就是长乐坊,紧挨着皇城城门。

    能直接在天子脚下置业的高官贵胄,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其中最为人所知的,便是先帝唯一的女儿、当今天子的妹妹

    昭宁长公主。

    姜老头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稀松眉毛拧了起来。

    马车入了长乐坊坊门,不多久便稳稳停下。

    前头传来杜昉的声音,语气温和“孟师傅、姜师傅,咱们到了,请下马车。”

    孟桑护着自个儿的辅料箱子,钻出车门,向杜昉借一把力,稳稳当当落了地。

    守门的阍人一见是杜昉,连忙侧身让他们进去。

    杜昉带着两人从后门入了宅子,一边领先半个身位引路,一边笑道“方才驾车时隐约听见孟师傅的话,估计您也猜着了,此处正是昭宁长公主府。”

    “先前去姜记食肆的是我家阿郎,昭宁长公主独子,任国子监司业。据姜师傅所言,您在国子监食堂做活,兴许见过我家郎君”

    初闻此言,孟桑有些诧异,按照姜老头的性子,不应当与刚见的人说这么多事。

    不过,回想杜昉此人留给她的印象,不装腔作势、不拿乔,很是和善近人。倒也不难理解,为何姜老头在短短片刻相处之中,就能放下大半戒备。

    至于国子监的司业倒是听监生提起过几句,一位姓卢,一位姓谢。前者年过六十,家中子孙满堂,不日便要致仕。

    想来昭宁长公主今朝不过四十余岁,杜昉口中的阿郎只能是那位谢司业。

    孟桑摇头,笑道“我日日在食堂,哪里见得着司业大人呢”

    揭开这茬,话头又转回今日活计上头。

    杜昉忧愁道“近日来殿下胃口不好,眼瞧着日渐消瘦下去。阿郎孝顺,便请来诸多有名庖厨,为殿下烹饪佳肴。然而来者众多,却无一人做出的吃食能入殿下的眼。”

    说着,杜昉笑了,期许道“孟师傅您是唯三由阿郎亲自上门请的,除了宫中御厨,另一位可是丰泰楼的大师傅,想来您的手艺必然不比这两位差。”

    丰泰楼的曲大师傅,原本也是御厨出身。出宫后,他在东市开了这间酒楼,一跃成了长安城最顶尖的庖厨之一,名声赫赫。

    只是他年岁渐长,几年前起便将灶台上的活儿悉数交给自己徒子徒孙,轻易不出手。若想请动他出山,亲自烹饪各色佳肴,要么权势过人,要么一掷千金,二者择其一。

    孟桑来长安两月,倒也听过这位鼎鼎有名的同行,微笑着谦虚了几句。

    天下庖厨众多,各有所长,各有所好。而她是沾了上辈子的光,晓得许多后世才会逐渐出现的菜肴做法,以新颖、新奇取胜,才得了一片立足之地。

    若要当真论起手上硬功夫,孟桑自觉还是不如人家几十年老庖厨的经验老道,故而从不曾骄傲自大,只一心扑在如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上。

    三人一路往里走,绕开静湖、穿过园子、走重重回廊,最终到了庖屋所在。

    孟桑瞧着四周郁郁葱葱的竹林,将庖厨两面围住,不禁暗叹一声。

    果真是贵胄府邸,连满是油烟气的后厨都装扮得如此雅致,享心悦目。

    不过此景落在她这样的俗人眼中,根本欣赏不了几时,光惦记竹筒饭是何滋味了

    杜昉喊来这处管事的,仔细交代许多。大意为孟桑二人由郎君亲自请来的庖厨,待会儿无论他们要食材还是人手,都得一一配合,不可仗势欺人、故意拿乔。

    谢青章的贴身侍从不多,杜昉是其中之一,一言一行传达的都是府上郎君的意思,管事自然不敢怠慢,谨记于心。

    管事恭敬行礼“杜侍从放心,近日来府中的庖厨众多,咱们这儿无一不是全力相助,都巴不得能有一位显了神通,让殿下多用一口呢”

    杜昉颔首,朝着孟桑叉手“殿下今日朝食只用了小半碗粥,还请孟师傅先做一道适口吃食,再准备暮食。”

    “只要是府上有的,您皆可随意取用。倘若有缺的食材也可找管事去购置。杜某先去殿下那儿回禀一声,再来庖房寻您。”

    送走杜昉,孟桑二人先是被管事领着,在庖屋各处转了转,熟悉有什么食材、有什么庖具等等。

    到底是公主府邸,府内庖屋连带着库房、冰窖等等,占地比国子监食堂还要大些。所存放食材皆为每日购置,种类繁多、数量不少,米面肉蔬无甚缺漏。

    孟桑就跟红楼梦中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一时有些看花了眼,心中啧啧称奇。

    这几乎是天下庖厨梦寐以求的后厨,倘若她也能拥有一间如此大而豪奢的

    摸着怀中钱袋子,孟桑顿时冷静下来。

    忒穷,与其做梦,不如干活赚银钱。

    看完一圈,管事和气问道“不知孟师傅要做些什么吃食府上一应食材都是有的。”

    孟桑唇角勾起,要了豚肉、江米、红豆等诸多食材,又指向屋外翠竹“除此之外,还要五根慈竹,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仆役砍来”

    长得如此漂亮的慈竹着实难得一遇,不用来做竹筒饭,岂不是白费它多年努力

    孟桑自觉是个惜才之人,绝不浪费任何一样食材,势要让它们都变成珍馐美味,方才心满意足,就此罢休。

    周遭,那位管事并一众仆役怔住,还要五根竹子

    到底是在长公主府上做事的,管事神色瞬间恢复如常,温声道“自是可以的,不知五根够不够我可让仆役多砍几根来用。”

    孟桑点头,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劳烦管事。”

    “孟师傅客气,我这就带着仆役去砍来。”

    竹子有人去砍,孟桑和姜老头安心准备起竹筒饭来。

    取江米、红豆、稻米,用清水浸泡。另将腊肉切丁、豚肉切块,各自用不同辅料腌制调味。最后择出毛豆、玉米粒、花生等小料,待一会儿装填时随意混合。

    不多久,管事和仆役带着砍好的竹子回来。这位管事心细,带回的竹子已经砍去枝叶,清洗干净。

    “孟师傅掌个眼,看这几根能用否”

    孟桑一一挑拣过去,笑道“多谢管家,挑的都是极好的竹子,能用。”

    这时,杜昉回来,正巧撞上孟桑向管家要一位手上功夫利索、力气大的仆役。

    杜昉打了个招呼,笑道“那这院里可就没有比杜某更合适的人选了。孟师傅尽管吩咐,是要杜某劈砍竹子”

    孟桑点头,倒也不过分客套,指挥着杜昉将竹筒砍成一段段的。随用竹筐运去井边,悉数用清水洗净内里,放回去沥水备用。

    忙活完竹子,江米、红豆与稻米也就泡好了。

    此次准备了四种口味

    纯江米馅,可以蘸着糖吃;

    红豆馅,甜口,风味也不差;

    豚肉酱香馅,咸口,类似端午时吃的豚肉咸粽;

    最后一种为腊肉馅,用腊肉丁混着玉米粒、毛豆等物,在拿一勺化开的豚油拌了,花花绿绿,好看极了,吃着还香

    原本竹筒饭里只用江米,但顾及到昭宁长公主今日朝食用得不多,腹中还空着,孟桑便在里头都混了些稻米,以免仅吃江米不好克化。

    孟桑将两种甜口的馅料拌好,交予姜老头装填,自己忙活更为复杂些的咸口内馅。

    看着堆成小山的竹筒,杜昉饶有兴致道“从前郎君带我们出去打猎,忘带炊具之时,常常劈开竹子,充当锅来使。莫非,孟师傅也要做类似吃食”

    孟桑拌着馅料,轻快道“此物唤作竹筒饭。”

    “听闻南诏国中,百姓会将拌好的米粮菜肉,塞进竹筒之中,堵住口子用炭火烤制。待到里头熟了,劈开黑焦的竹筒,里头的吃食会被竹膜裹上一层,自带竹子清香。”

    “今日咱们用的是府上慈竹,倘若换了南诏境内的香竹,烤出来的吃食竹香味更重,更得其中精妙。”

    听她缓缓说来,杜昉笑道“孟师傅是从游记中看来的说得这般仔细,当真让人对南诏香竹心向往之。倘若不是您瞧着未至桃李之年,不似出过远门,杜某还以为孟师傅是亲身去过南诏了。”

    孟桑微笑,没有作答,权当默认。总不能与你说,上辈子确实去过云南,吃过那里的糯米竹筒饭吧

    四只竹筒已被不同馅料填了个大半,以生红薯封口,即可拿去炭火堆里,慢慢烤制。

    院中,垒砌一简易灶台,里头炭火烧得正旺,“喀嚓”声断断续续,灼热火舌不断往上扑。

    沉甸甸的竹筒被架成一排,不断经受火苗烘烤,封口处渐渐冒出油或者白泡。

    孟桑亲自守在旁边,时不时用火钳夹住竹筒,为之翻面,力求烤制均匀。

    一直烤到竹子通身发黑,冒着白气,孟桑方才将四只竹筒夹离炭火堆。

    竹筒带回后厨后,逐一被刀劈出口子,从侧面掰开。

    在黑不溜秋的竹身裂开,露出内里锦绣的那一瞬,就像是打开了藏宝箱一般,各色香味按捺不住地奔涌而出。

    刹那间,后厨里所有人都闻到了数种香气。江米香、红豆的甜、豚肉酱香、最是诱人的腊肉香味,以及隐隐约约的清新竹香。

    杜昉咽了咽津液,此时才明白,为何眼前这位孟师傅是他家阿郎亲自去请的。

    这些日子来府中的庖厨甚多,特意进宫向陛下求来的御厨、高官世家府中私厨、各大酒楼知名的掌勺大师傅唯有丰泰楼的曲师傅,精心烹制的烤全羊、箸头春、乳酿鱼等等佳肴,能与眼前的竹筒饭决个高低胜负。

    到底还是阿郎的舌头灵、眼光高,能从市井之中寻得一位极难得的好庖厨

    “杜侍从”孟桑清脆的嗓音传来。

    杜昉回过神,眼前是四只木托盘,其上各自摆着一只翠绿竹筒、一副膳具及不同小料。

    空中的各色香气变淡许多,似是再度被牢牢锁住。

    孟桑用干净湿布擦了擦手掌心,笑道“虽有野炊之乐,但黑漆漆的竹筒呈上去,难免会败坏长公主殿下的兴致。因此我将饭食一一装入干净竹筒,逐一合严实,杜侍从可直接带去。”

    “孟师傅想得周到。”

    杜昉点了负责送吃食的婢子,冲着孟桑一拱手,脚下生风一般,领人离开。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