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精深,下官不敢妄言。今日前来,是想请教国丈一事。”孟樊超自怀中取出那枚铜制令牌,“国丈可认得此物”
周奎接过令牌,仔细端详,面色微变“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秦大虎宅中,两名死者身上。”
周奎将令牌放回桌上,神色恢复如常“老臣不曾见过。”
孟樊超注视着他“国丈方才神色有异。”
周奎苦笑“统领误会了。老臣只是惊讶于此物出现的地点。”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既然统领问起,老臣便直言了。此令牌,老臣曾在田总督府上见过。”
“辽东总督田文浩”孟樊超眼神一凛。
周奎点头“田总督日前回京述职,曾宴请老臣。席间他的一名随从身上,便佩戴着类似令牌。”
孟樊超沉默片刻,起身行礼“多谢国丈相告。”
周奎意味深长地道“孟统领,朝中之事,有时不宜过于深究。安和楼已毁,追究太过,恐伤国本。”
孟樊超不置可否“臣只知效忠陛下,查明真相。”
国丈周奎,不得不说这家伙最近几年变得沉稳了。
离开禅房,孟樊超心中疑云更浓。周奎将线索指向田文浩,是真心相助,还是借刀杀人田文浩镇守辽东,手握重兵,若真与此案有关,事情将更加复杂。
行至寺门,忽见一小沙弥匆匆追来“施主留步,有位施主让小僧将此信交给您。”
孟樊超接过信笺,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南山之木,根深叶茂,勿要轻撼。安和楼事,适可而止。”
孟樊超抬头四顾,寺前人潮涌动,早已不见送信人的踪影。
他攥紧信纸,目光渐冷。这幕后之人,终于坐不住了。
孟樊超回到东宫时,夜色已深。他将那封警告信置于烛火上,看它化作一缕青烟。
“老师,可有收获”朱和璧从内室走出,显然已等候多时。
孟樊超沉吟片刻,决定暂且隐瞒崇祯可能涉案的线索“国丈称,那令牌与田总督有关。”
“田文浩”朱和璧面露讶色,“他镇守辽东,为何会牵扯进安和楼之事”
“这也正是臣所疑惑的。”孟樊超取出那本从秦大虎宅中得来的账册,“殿下请看这里,材费三十万两,实付五万两,而这二十五万两差额的流向,账册上只标有一个辽字。”
朱和璧仔细查看,眉头紧锁“辽东难道这与辽东军务有关”
孟樊超点头“臣亦作此想。只是辽东军费自有户部拨付,为何会与安和楼工程款混为一谈”
二人正说话间,孙旺财轻手轻脚地进来“殿下,孟统领,刘公公来了。”
孟樊超与朱和璧对视一眼,皆感意外。刘来福身为大内总管,若无要事,绝不会深夜造访东宫。
刘来福快步走入,面色凝重“殿下,孟统领,陛下口谕,命孟统领即刻前往辽东总督府,有要事相商。”
孟樊超心中一凛“陛下可有说明何事”
刘来福压低声音“田总督方才密奏陛下,称有要事禀报,事关安和楼,但须与孟统领面谈。陛下已准奏,命孟统领速去速回。”
孟樊超目光微闪“臣遵旨。”
朱和璧担忧道“老师,此时夜深,不如明日再去”
刘来福忙道“殿下,田总督称此事关乎边境安危,刻不容缓。”
孟樊超摆手“无妨,臣这就去。”他转向朱和璧,意味深长地道,“殿下且在宫中安心读书,臣去去就回。”
田文浩的临时府邸位于京城西侧,原是前朝某位亲王的别院,如今暂作这位封疆大吏的居所。
孟樊超在锦衣卫的护送下抵达府邸,田文浩早已在书房等候。他年约四旬,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边关将领特有的风霜。
“孟统领,深夜相邀,实在抱歉。”田文浩屏退左右,亲自为孟樊超斟茶。
孟樊超不动声色“田总督有何要事,不妨直言。”
田文浩长叹一声“田某今日请孟统领来,实是有难言之隐。”他自怀中取出一本账册,推到孟樊超面前,“这是辽东军饷的收支明细,请统领过目。”
孟樊超翻开账册,仔细查看,越看越是心惊。账目显示,去年辽东军饷竟有十三万两的亏空,而补上这个窟窿的,正是来自安和楼的工程款项。
“田总督,这是何意”孟樊超目光如刀。
田文浩面露苦色“孟统领明鉴,田某镇守辽东十余年,从未敢动军饷分毫。这十三万两的亏空,田某也是去年年底才发现的。”
“为何不立即上奏陛下”
田文浩摇头“田某不敢。”
“不敢”孟樊超挑眉,“田总督手握重兵,威震辽东,有何不敢”
田文浩起身,在房中踱步数次,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因为这亏空,与太上皇有关。”
孟樊超心中剧震,面上却不露声色“田总督慎言。”
“田某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了。”田文浩压低声音,“太上皇退位后,不甘寂寞,在各地经营商队,可惜经营不善,连年亏空。去年,他挪用了辽东军饷十三万两,以填补商队的亏空。”
孟樊超想起那枚令牌,却不知那正是崇祯商队的标志。
“所以,安和楼的工程款,是用来填补军饷亏空的”孟樊超问道。
田文浩点头“正是。太上皇自知此事若被陛下得知,必会引起父子嫌隙,故而私下命工部挪用安和楼款项,补上了这个窟窿。秦大虎便是具体经办之人。”
孟樊超沉默片刻“安和楼因此偷工减料,成了危楼”
田文浩叹道“谁能想到会出这等事。秦大虎为讨太上皇欢心,将工程款大半挪作他用,只留小部分建楼,这才酿成大祸。但秦大虎死后,太上皇曾派人传话,命田某不可泄露此事。”
孟樊超直视田文浩“田总督今日为何又告知孟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