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大法?
移魂大法就是个垃圾!
浮夸可是恨透了这个邪术,不但不实用,还惹来一大堆苦难,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做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夫,一生都在山水田地间平庸度过。
萱儿却双眼发亮,因为她羡慕,羡慕浮夸生来就有上天赐予的宝贵礼物。
世上只有一个移魂尊者。
所以世上只有一个人会用移魂大法。
所以只要他愿意,俊美,财富,权势,都可以谋取。
有人欢喜有人愁。
浮夸已愁断了肠,姑且撇开久远的家庭变故,也撇开刚才的兰蕊坦白,就现在,此刻,他就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如果北城边所说属实,如果萱儿真的已经知道了他的尊者身份,那么按照承诺,他就要杀了她!
但瞎子都看得见她和阿天的亲密,浮夸不但看得见,还看得很清楚。
兄弟喜欢的人,也下的了手吗?
萱儿却很欢喜,因为她终于找到了这个人,她终于可以交差了。
她也终于保住了自己的亲妹妹。
她端起鼎天面前那碗酒,对浮夸笑道:“来,我敬你!”
浮夸指着自己的鼻子怔道:“敬我?为什么?”
萱儿道:“因为你是天哥的结拜兄弟啊!这半个月来,我可听他说了不少关于你们三人一起长大的趣事!”
兄弟!一起长大的兄弟!
浮夸的心已绞痛难耐,掌心也沁出了汗。
这个女子绝对杀不得!
她是阿天真心喜欢的人,她甚至很可能是阿天的初恋。
初恋总是最容易让人撕心裂肺的。
浮夸现在就被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蹂躏着,他知道这种痛的可怕,所以他绝对不能让阿天也忍受同样的痛。
但这个女子却又是非杀不可的!
浮夸已无力回想当年那场政变,那无疑已成了他心里最黑暗的噩梦。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紧拥落泪,等待死亡的无助眼神,他更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仆被双双砍头——那是一对恋人啊,殷实朴素的恋人!谈婚论嫁的恋人!海誓山盟的恋人!
他实在不敢想象下一场事变会牵连多少人,但他却已经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杀萱儿,又可以确保不牵连家人呢?
肯定有的。
浮夸笑了,也抬起碗道:“好!”
一碗见底,嗑一声放下时,伙计已为漾溪姐妹添了碗筷,饺子包子也端了上来,浮夸毫不拘束,照吃不误。
吃了这一顿,还会不会有下一顿呢?
萱儿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在福宝客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说着环顾了一下,眼里满是嫌弃。
这客栈正是福宝客栈斜对面那家穷酸客栈——招牌看起来像是“吝木”,也就是浮夸和瓷大哥昨晚落脚的这家客栈了。
一个掌柜,一个伙计,厨房里应该还有个厨师,除了这桌人以外,这客栈似乎再没有第四个人了。
但萱儿却思疑这里绝对还有其他人,因为她刚才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气,非常凛冽的杀气!
能散发出这般杀气的人,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晴风笑道:“他哪里敢再回去,老板娘准会扒了他的皮!”
鼎天道:“对了,后来听说你那晚带着驾着牛车冲进大环楼,后面还跟一个煞尸,到底搞什么鬼!”
浮夸这才醒起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急道:“我还要问你们呢,那晚找我什么事?”
晴风摊手道:“没找你啊,那时候天哥受了伤,我们都很早休息了。”
浮夸道:“那晚红椋明明来转告说你们找我!”
鼎天也笑道:“你小子少来这一套,躲在坐骑楼里偷吃还不认账!”
浮夸只能勉强笑了笑,捧起酒坛给大家倒酒。
其实他早有猜测,红椋是受人威胁利用,此时阿天和晴风这么说,他就更加肯定了。要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只有问红椋了。
但红椋在哪呢?
浮夸抬起碗道:“来!我敬大家一碗!盼早日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啊!”
此言一出,四人都脸红了,笑得虽不自然,却或多或少流露出一丝丝甜蜜。
晴风道:“要喝喜酒也肯定是先喝你的啦,你这么风流!”
浮夸仍笑着,心却已粉碎。
喜酒,只怕永远不会有了。
丧酒,倒是可以请他们喝的,而且很快就有得喝。
一桌人纷纷抬碗聚碰,又说了些祝词才昂头大饮,连漾溪芠儿也喝得很豪快。
鼎天道:“我实在想不通那煞尸是怎么回事。”
浮夸回忆道:“是从一辆马车里冲出来的!”
鼎天道:“不可能!各大城门都有严兵把守,没人能把煞尸带进城来。”
浮夸笑道:“鬼才知道呢!这世上不可能发生但又偏偏发生了的事太多了。”
这事连鬼都不知道。
鬼叔却知道。
他此时正躺在青瓦之上,繁星之下,手里抓着的,是白玉酒壶,口里叹着的,是陈曲酒香,以及他的忧伤。
这里是某姓氏的宗祠,规模还不小,前有庭,后有院,四周有祭塔。不难看出这个氏族的繁荣昌盛,但此时此刻,宗祠却阴森慑人。
一个黑影已飘了上来,一步步走近,作揖道:“鬼大人吩咐的事,属下已办好。”
鬼叔道:“好。”
黑影道:“另外,属下还查到了几件趣事。”
鬼叔喝了两口酒,等着他说下去。
黑影道:“福宝客栈煞尸案,乃漾溪萱儿策划,此人系萧棠养女。”
鬼叔毫不惊讶,他早猜到是狼眼的人,但没想到主谋竟是个未成年的女子。
黑影道:“三把巨剑里面,都藏有真剑。千年魂械的佩剑,就是其中的一把。”
鬼叔道:“如果我没猜错,千年魂械所佩的不是剑,而是刀。”
黑影道:“若如鬼大人所言,那么这把巨刀,应该就是中间的那一把。”
鬼叔这才把视线移过来,等着他说第三件趣事。
黑影道:“洪流也来了铁城。”
鬼叔道:“这件不是趣事。”
黑影顿时蹲跪下来,埋头作揖道:“属下该死!”
语气里,他的沉稳已荡然无存,这话和刚才那些比起来,仿佛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说出来的。
他连忙又道:“鬼大人若要复仇,属下万死不辞!”
鬼叔道:“我要报的仇不少,还没轮到他。”
黑影还想再说,但终究还是忍住,只道了句“属下告退”,便退去了。
鬼叔还是仰望星空,还是喝酒叹气。
只是叹出来的除了酒香和忧伤之外,更多了一股怒气。
连他的沉稳都荡然无存,只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他只想快点醉去,醉了,就可以避免回想往事。
哪怕只是暂且避免。
最先醉倒的人却是浮夸。
浮夸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他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也是醉有应得了。
“酒呢?!再拿酒来!”
鼎天还要继续喝,可是无论他提起酒坛怎么倒,也倒不出一滴酒来。
萱儿抢过酒坛,道:“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她说着一边把银子放在桌上一边扶起鼎天,对芠儿道:“我扶他回福宝客栈。”
鼎天确实已经醉了,只是还未趴下,像个孩子吵着要吃糖一样吵着要喝酒,而且力气还不小,萱儿没办法,唯有点了他的穴,才慢慢扶了出去。
晴风虽然也开始发晕,但不至于醉,他知道自己酒量不怎么好,也知道醉酒后第二天的难受,所以并没有喝太多。
“我也得把他扶回房才行。”他说着去扶起了浮夸。
芠儿也马上站起来要帮忙,但双手刚抬起就僵住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双手应该扶在晴风身上还是扶在浮夸身上。
她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去,又坐了下来,眼看着晴风扶着浮夸慢慢上了楼。
她看着凌乱的酒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就在刚才,这里还是酒拳交错,笑语高歌,而现在,一切热闹都已沉寂下来,只剩下她独自坐在这里。
当然也并非只有她独自一人,还有收拾的伙计,还有瞌睡的掌柜。
然而这反令她的心更空荡。
可她越着急,就越是等不到晴风下来,难道他也醉倒在楼上了吗?
桌子已经抹好了,地板也已经扫好了,就等打烊了。
芠儿已急得不能再等,她刚站起来,就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了。
下来的正是晴风,脸上泛红依然,只是神情有些古怪,芠儿没敢盯着他多看。
夜更深了,街更静了,风更冷了。
福宝客栈到了这个时候也要打烊了,店伙们正在收拾打扫。
回到小环楼,正要上楼梯时,晴风止住了脚步,问道:“那是什么?”
灯火通明,把四方台照得像个暖炉。
芠儿道:“是书画,听说是个名家作的,摆出来义卖。”
晴风道:“去看一看好不好?”
他把视线从四方台移回来看芠儿的时候,她已经点了两下头。
书画的摆放很独特,像是包围着蕊心的花瓣,在外面的看不到里面,在里面的同样也看不到外面。
晴风和芠儿已经走到里面。
山水墨色深浅苍灵,书法急缓飘逸,尽显气度不凡,不愧是名家之作,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晴风看着的却是芠儿。
而芠儿看着的却是地板,她的头已垂得不能再低。
晴风笑道:“你知道吗,你的脸可比天灵盖好看千万倍,可你却一直用天灵盖对着我。”
但他很快又笑不出来了,因为芠儿已经抬起头来看他,在金红色的灯火下,那种美不但令他笑不出来,更令他说不出话来了。
那是一种令人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痛的美。
这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和兰蕊一样,甜可,清纯,灵秀,温柔。
晴风很快又转身继续瞎逛,因为他实在不能再多看一眼。
他的心在绞痛,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他在欣慰,俊美的晴风,甜美的芠儿,天生的一对。
而他自己呢?只不过是个烂人,是个蛤蟆,是没资格去污染兰蕊的。
所以他也在羡慕,但他也没必要羡慕。
将死之人是没必要羡慕任何人的。
夜越来越冷,他的心也一样。
但他的心此时却突然狂热起来,像是着了火。
因为他的手掌被抓住了,被一双纤细的,光滑的,温暖的手紧紧扣住。
他在纠结要不要挣脱。
如果这一双是兰蕊的手,他一定欣喜若狂,他也努力幻想牵着自己的是兰蕊,但现实却是芠儿,是晴风将来的妻子,是兄弟的女人!
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说一句话,说了就走。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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