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今古传奇·武侠版第421期 > 般若之秘下 4
    “起初北魏定都于平城,离恒山不过百里之遥。那时佛教盛行,北魏国君就于恒山上设皇室宗庙,并开始修建悬空寺,恒山亦受万民景仰。然而悬空寺开工不过两三年,却发生了一件奇异之事……”

    原来修建悬空寺时,忽有一夜天降巨石,正落在恒山上,当时山崩地裂,死伤无数,即是“天垂异象,石坠北岳,鼓震若雷鸣”。

    北魏开国伊始,政权本就不稳,又在帝都之侧受此天灾,自是流言四起。

    北魏国君为安民心,便率众臣与嫔妃巡游恒山,不料数日后,国君率众臣归都,却强行留下一众嫔妃,严令她们入山为尼,从此不得返。

    其后一面加紧修建悬空寺,一面又派重兵于山下守卫,严禁臣民出入,不久后迁都洛阳。

    那些嫔妃原都是被国君所宠爱,所以才携来同行,谁知竟从此不得下山,一生幽禁于此,只与古佛青灯为伴,实比打入冷宫更甚。

    更何况其中还包括皇后,其子后来登基天下,但也未接生母回宫,而是任其老死于恒山。

    她们究竟因何事惹怒国君,众说纷纭,无人知晓真相。

    国君讳莫如深,即使在国书中,对此事亦语焉不详,仅留下“帝率众行,以观异象,弃嫔妃而还都”的字句。

    真相如何,除了拓跋氏的嫡系血亲之外,再也无人得知。

    当初北魏国君只因这场天灾引来朝野闲闻,入恒山本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借以安抚民心,所以不带群臣与亲卫,只与众嫔妃同游其中。

    哪知这天降的巨石实乃域外神物,可共通灵识,不知不觉中竟将自身的思虑想法尽行暴露。

    国君震惊之余,随即恼羞成怒,但这些嫔妃毕竟陪他多年,不忍尽数杀之,只得传下一旨,将她们尽弃于恒山之中,削发为尼,终此一生不得下山。更是视北岳为不祥之地,加紧修建悬空寺以慑魔邪,随后又迁都洛阳,并授意子孙,将北岳封山数年。

    那些嫔妃们经此巨变,眼见国君弃己如敝屣,亦断了重入皇门的念头。

    其中有一才女月容,自幼熟读典籍,精研佛道之说,智慧出众,决断过人,渐令众妃敬服。她虽被国君所弃,却不甘自此了却残生,就率众人齐心协力,在山中搭棚成屋,排瓦筑院,播种耕织,自食其力,几经艰辛,逐渐安定下来。

    后来月容便将本名倒转以做法号,即是静尘斋的开山祖师容月师太。

    直至数十年后北魏王朝灭亡,禁足恒山之令方才解除。随后的入山者只知悬空寺与恒山道观,却不知在恒山的深处,还有一个神秘的静尘斋。

    那些嫔妃中有一人已怀身孕,产下一对孪生姐妹,随即难产而死。

    容月师太揣测君心无常,或会杀人灭口,她们这些被遗弃的嫔妃生无牵挂,却不愿幼小的孩童遭此毒手。恰好那巨石在半山腰砸出一个深坑,人迹难至,便封住其他道路,只在山腹中暗凿通道,令一对孪生姐妹从小生活在其中,每日只是诵经念佛,不敢外出。

    那皇后本是有野心之人,当年在宫中亦参与朝政,如今落发为尼十分不甘,对那国君怀恨在心,寻思自己重入宫廷无望,便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

    孩子虽然皆为女身,毕竟是拓跋氏的骨血,未必不能整领朝纲。于是告诉她们其母因被君王所弃,郁愤难平,所以才难产而死,又暗中授以兵法政书,只盼二女日后替母复仇,亦可一雪自己被弃之耻。

    皇后此举本是心灰意冷之余的一个寄托,原也不抱希望。却不料那域外奇石每隔七年受天际星辰变化,暗蕴神通,不知不觉令姐妹互生感应,一人所学,两人共用,可谓有如神助,进展奇速。

    待二女成年后,不但深悉佛理,更是胸怀经天纬地之才,远见卓识,不亚须眉。终有一日所学大成,出山寻仇,却才惊觉尘世变迁,北魏已亡,天下大乱,数朝并立。

    二女身怀鲜卑人之血脉,岂肯将大好江山拱手送人,当即女扮男装,各入一国,大展自身所学,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数年间朝更代换,几经战乱。

    直至有一日姐妹各率重兵对战疆场,想到这些年天下战火流离,令百姓饱受刀兵之苦,蓦然大悟,携手并归恒山,同为静尘斋第二代祖师,自此不问俗事,共习天道。

    姐妹二人不但佛法深湛,更是谋略过人,智慧出众,精通兵法统领之道,不愿平生所学荒废,就于民间择聪明多智的孪生子相授。又深知乱世之中战火肆虐百姓荼毒之苦,唯遇真命天子一统天下后方可中止,所以严令门下只可辅佐,不可参政。

    姐妹二人则借那域外奇石之力修习洞悉天运,册立明主之功法,虽无大成,但亦开江湖上前所未有之先河,先后达到了冥沉、慧静、辟尘三士之境。

    直至近百年后,历经数代,恰好收下了三位孪生兄妹为徒,渐渐悟出那奇石七年一小变,七七四十九年一大变之理,订下了七七之劫集恒山三派召开天机会的门规,合众人之念力,终于成就了第一位般若大士。

    自此,静尘斋之神功妙学功行圆满,成为江湖上最神秘、最不可被人忽视的门派。

    (注:历史上确有北魏灵太后胡氏率后宫嫔妃为避祸,削发为尼之事,随即被乱军处死。灵太后乃是北魏孝明帝之生母,她死后约三十年,北魏亡。不过灵太后出家地点乃是洛阳瑶光寺,并非恒山。小说家言,不足为信。)

    许惊弦与何其狂听完万卷破这一番话后,心神悸动之余,不由齐出了一口长气。

    正因静尘斋二代祖师皆来自于皇室,见多了朝臣弄权、宫闱惊变,所以门下弟子足智多谋,专职辅佐当朝权贵,借以造福天下,泽惠百姓。

    纵观江湖上齐名的僧道四派,静尘斋虽不以武功见长,行事又极其低调,但却隐为四派之首,比起那些名门大派亦不遑多让,其中缘由,实难尽述。

    许惊弦又想到连红袖曾对他说静尘斋祖师传下祖训:任何门下弟子,若能遇见真心相系之人,即可还俗。那是因为她被帝王所遗弃,自然分外珍惜赤诚相待的感情。

    万卷破叹道:“容月祖师虽被北魏国君所弃,但她心胸宽广,并无怀恨之心,临终前依旧是念念不忘昔日情谊,嘱咐后人若有机会当与国君化解恩怨,重修于好;而二代祖师皆为拓跋氏的血脉,更不忍见家族的败落。

    “然而北魏亡国后,拓跋一族被重兵追杀,退守塞外,再无音讯,不免抱憾终身。

    “原只道拓跋一族早已衰亡殆尽,如今却从那向中原的只言片语中寻得一丝希望,还望两位帮忙打探消息,若天幸拓跋氏犹存骨血,亦可告慰容月祖师之灵。

    “至于那天机鼎,乃是用当年开通天机道时的残屑所制,虽有妙用,却也不过是一件赏玩之物。但如今如真能化解离昌国诸族的恩仇,日后必有福报,所以那向中原虽心意不诚,亦可相借。但因是祖师遗留之物,务当取回。老夫这就拜托两位了。”

    许惊弦与何其狂当即应承下来。

    忽听脚步声响起,却见一白衣人穿过竹林,缓缓走来,正是宫涤尘。她愁眉轻锁,神思不属,似在想着什么难题。

    何其狂拉一把许惊弦,低声道:“快去见你宫大哥,最好能哄得她高兴些。”

    许惊弦奇道:“你不与我一起去见她么?”

    “嘿嘿,看她这样子,似乎脾气不太好,我还是先避避风头为妙……”

    何其狂匆匆说完,闪入林中。

    许惊弦这才想到何其狂在弃心窟前坚决不肯放下心中最爱,无疑是一份对宫涤尘的表白,怕是羞于相见。想不到凌霄公子桀骜一世,却在情关之前谨小慎微,哪有半分狂气,既是肚内暗笑,却又替他欢喜。

    许惊弦迎前两步:“宫大哥。”

    哪知宫涤尘见到他,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面上欣然之色一闪而过,复又是眉头轻蹙,忧心忡忡。

    许惊弦心知有异,宫涤尘向来镇定淡雅,即便面临生死关头,表面上亦是不萦于怀,从未见她这般模样,关切道:“可有什么不妥么?”

    宫涤尘道:“你想必可以猜出我去见大士所求何事吧?”

    许惊弦当知宫涤尘念念不忘的是她失踪的兄长南宫逸痕,看她神色,怕是并无所获。

    他忽然心头一动,想到那七七之劫事隔七年,而七年之前,不正是南宫逸痕带南宫静扉入恒山的日子么?南宫逸痕见过玄宁师太后,随即远赴塞外寻找悟魅图,就此下落不明。心中所想随即脱口而出:“宫大哥莫非已知道了南宫公子的下落?他是不是也参与了天机会,见到了般若大士?”

    “不错,我如今才知兄长来恒山并不仅仅为了迷惑南宫静扉与简歌,他是算准了日期,要找般若大士解开心中的难题。”

    “既然如此,般若大士应知其去向吧?”

    “见大士只能相求一事,我问兄长的安危,大士的答案是他尚在人间。”

    许惊弦喜道:“那就好办了,凭你我之力,就算到海角天涯也能找到他。”

    “但我却知道兄长为何一去不回了。”宫涤尘摇头长叹一声,“为了见到大士,在弃心窟前,他放下的‘筏’……

    “是所有的记忆!”

    听宫涤尘说到南宫逸痕为见般若大士,竟然在弃心窟前放下所有记忆,许惊弦悚然一惊,尚不及开口,却见何其狂从一旁抢了出来,惊叹道:“你兄长他……何苦如此?”

    他本欲躲避宫涤尘,但听到这惊人的消息,关心之下顾不得许多,忍不住现身相见。

    宫涤尘凝眉不语,环顾左右,万卷破竟已不见踪迹,想是料她欲说南宫世家的机密之事,知机避开。

    三人到一僻静处,宫涤尘沉声道:“兄长天纵奇才,行事往往不拘常规,出人意表,他这样做自有深意。依我猜想,那时他已解开了青霜令,正要去塞外寻访悟魅图,当是与此有关。”

    许惊弦犹豫道:“不过人之记忆深藏脑海心间,根深蒂固,又如何能说忘就忘?莫非是御泠堂中的不传之秘?”随即又摇头苦笑,即便果真有此武功,却是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习之无益,又岂能流传于世?

    “这正是兄长前来恒山的另一层用意,普天之下,只有静尘斋才能助他忘却旧事。”宫涤尘微一停顿,缓缓吐出四个字,“天魅凝音!”

    静尘斋不以武功成名,除了门下弟子精于观察与分析之外,另有一独门奇技,即是“天魅凝音”之术,据说凭借此功可以千里传递信息,但众说纷纭,谁也不曾探查究竟如何。

    当初在那吐蕃的无名山洞,南宫静扉曾对许惊弦详尽分析过“天魅凝音”之术,应该是一种神秘的催眠术,强行抹去相关信息的记忆,只有用一把特定的“钥匙”才能触发,而那把特定的钥匙或许是一个词语,或许是一个暗号,甚至可能是一种声音,至于实情如何,却不得知。

    只可笑南宫静扉小人之心,误以为南宫逸痕带他入恒山,乃是为了借用静尘斋“天魅凝音”之术锁住其对青霜令的记忆,直至遇见宫涤尘后才可用约定好的“钥匙”打开,故百般躲避,即便与简歌沆瀣一气,在无十足把握获得青霜令秘密之前,不敢轻易对宫涤尘下手。却不料反倒落入南宫逸痕的计划之中,以此为诱饵,借以保护宫涤尘的安全。

    但此刻得知南宫逸痕竟将那“天魅凝音”之术用在自己身上,着实令许惊弦、何其狂二人大吃一惊。

    何其狂思索道:“我曾听你提到过,南宫公子平生之愿,乃是完成祖上遗训,扶天后后人登上九五至尊,但若要见大士,却又必须在弃心窟前放弃使命,于是索性这般舍去自身记忆,亦算过关……”

    宫涤尘缓缓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按我祖上的所言,悟魅图极尽奇幻之能事,诡秘难言,除非能一举掌握其中奥秘,不然只要意志稍不坚定,立刻会受其反噬,引发心魔。”

    许惊弦半信半疑:“我曾见到南宫静扉施展悟魅图,似他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断难说意志坚定,何以并未受到什么损伤?”

    “南宫静扉所画下的图形只是悟魅图中最粗浅的‘策神’之图,我南宫世家的家徽就由此演化而来。

    “据祖上秘传,悟魅图共有七幅,缘自于人类喜、恶、怒、哀、狂、惧、灭七种情绪,分为三个等级,第一层是喜与恶,喜为‘策神’之图,可令对方产生信赖与感激之情;恶为‘盘念’之图,观之愁苦,心火郁结。

    “仅施用此两图,并无大碍。但到了第二层,‘眦目’令人愤怒、‘断肠’使人悲痛、‘妄心’激发疯狂、‘裂胆’引来恐惧,施此四图稍有不慎,即会惹火烧身,难以自保;至于第三层的‘绝灵’之图,则会令人万念俱灰,心生绝望,极为险恶,未至万不得已之际,不可擅用……”

    许惊弦与何其狂初闻悟魅图之秘,心神剧震,又见宫涤尘如此信任,将家族机密实言相告,暗暗感激。

    “要真正掌握悟魅图,最为凶险的是第一步。任何人初见悟魅图,灵神俱为之夺,稍有不慎,即落万劫不复之境。

    “昔日我祖上南宫敬楚因被人追杀,恰好落入汉朝大将霍去病之墓穴中,乍见悟魅图后,随即伤重昏迷,这才逃过一劫。只因昏晕之际那悟魅图依然留存于脑海,慢慢侵入灵智,因祸得福,反倒得以领会其中巧妙,实是侥幸至极。后来经暗中反复研究,大概心神失常、胸中不留一物者,或可履险如夷,安然度过那乍见悟魅图的关口。

    “祖上最终仅以策神、盘念两图相授天后,助其建立不世基业,其余五图,一生不敢轻用。而像我祖上这般经历,实是万中无一,只恐后人应用不当,贻害子孙,早已有销毁之意。若非如此,又怎会因天后一道旨令,就甘愿将悟魅图交予昊空真人。”

    何其狂越听越惊:“原来南宫公子自愿承受‘天魅凝音’之功,竟是为此。难道要想学会悟魅图,就必须将自己变成白痴么?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放弃,让简歌去祸害自己好啦。”

    “鬼谷子所创悟魅图,其中饱含玄机,岂能一言而决?这只是其中一个方法,安知没有其余手段?”宫涤尘扫一眼许惊弦,“譬如昊空真人穷半生之力,创下的《天命宝典》,即可克制悟魅图反噬之力。简歌精习各种杂学,又是御泠堂的青霜令使,高居副堂主之位多年,深悉南宫世家的机密,若是被他想出解法,掌握了悟魅图,普天之下,再也无人能与之抗衡,我们必须制止!”

    许惊弦心头一震,知道宫涤尘借此提醒自己:他是《天命宝典》的唯一传人,必须担起肩上的重任,阻止简歌称霸天下的野心。

    随后许惊弦将向中原的手下以八道火光绘出悟魅图、威赫王召集离昌各族高手在漏霄山结盟等事说出。

    宫涤尘大是惊讶,她亦曾听闻过威赫王之名,但只道是异族奇士,本也不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此人竟然掌握了悟魅图的秘密,而兄长南宫逸痕尚在人间,或许不无关系。

    她沉思道:“我们原就打算塞外一行,如今那‘漏霄尽’之语已有了线索,正好去见识一下这位威赫王。”

    又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斗千金、童颜、水柔清先后出来。

    斗、童二人皆是面有喜色,想是见到寂梦师太后解开了胸中难题,获益良多。

    水柔清却是神情平淡,无忧无喜。

    与宫涤尘见过后,六人在拙浅的指引下出了天机道,这一次却再无各种幻象,恒山三派的弟子亦都散去。

    原来那域外奇石暗合天上星辰变化,每七年便只有短短几个时辰中才有共通灵智之效,许惊弦等人恰好于此刻赶来,实属机缘。

    许惊弦瞅空低声问水柔清:“你求了大士何事?”

    水柔清却只是朝他顽皮一笑:“或许日后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可不能讲。”随后就只顾与宫涤尘说话,再不理他。

    许惊弦实是猜不出水柔清心中所想。不过本是担心她放下俗念出家为尼,此刻她无恙而归,心中欢喜,亦不多计较了。

    下山与鹤发、吕昊诚、阿义、多吉、白玛等人会合后,又去见过玄宁、止水、玄偈等人,当晚众人便在悬空寺中住下。

    许惊弦与多吉许久不见,各自诉说际遇,提及在御冷堂学艺时的种种趣事,更有斗千金不时插口,妙语如珠,引得在旁倾听的水、白二女不时展颜而笑。

    他们又提及桑瞻宇背叛之事,想到那时同为鹰组兄弟,虽然与桑瞻宇性格不合,但毕竟吃住学艺皆在一起,亦有许多情厚之时。如今却是分道扬镳,正邪异路,各为其主,许惊弦、多吉痛心疾首之余,不免心头感伤。

    唯有阿义对众人的说话入耳不闻,只在一角细细擦拭着弓箭。

    忽见鹤发童颜师徒进门来,童颜道:“惊弦,我已与师父说好了,今晚就赶回乌槎,特来向你告别。”

    许惊弦道:“你我兄弟好久不见,何必急于一时?”

    童颜微微一笑:“我得大士一语点醒,一心只想回去苦练新招,此际归心似箭,实是片刻也呆不住。下次相见,可要与你好好较量一番。”

    许惊弦以往见到童颜,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目中冷光尽现,锋芒毕露。此际却是一如平常,隐含谦恭之色。心知般若士胸罗万象,稍加指点已令他窥至武道极峰,所以才变得内敛,颇有返璞归真之态,亦替他欢喜。又知他心高气傲,嗜武若狂,只怕天下除了鹤发与自己外,谁也不放在眼里。能专程来向自己告别,已足见情谊。

    自己平生所认下的兄弟,唯有宫涤尘、童颜与多吉三人,此刻能尽陪在左右,实已无憾。暗自庆幸自己在弃心窟前的决断。

    鹤发叫过许惊弦,只说了八个字:“高原之巅,苍猊之尊。”

    许惊弦想到那只终未能救下的苍猊王,心头隐隐作痛。知道鹤发借此来提醒自己:世间万物,皆有颠扑不破的规则,纵然大权在握,能力出众,亦不可妄性而为。又念及自己当年因与宫涤尘赌气离开御泠堂,满腹怨气无从发泄,本是怀着一颗愤世嫉俗之心,幸有鹤发悉心教诲,方不至做下错事遗恨终身,鹤发于己实有半师之德,当即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他知鹤发心伤胞妹桑云雁之变故,立下重誓退出御冷堂,从此不再插手江湖之事,如今匆匆告别,一来因为桑瞻宇反叛,无颜相见宫涤尘;二来也是不愿再陷入御泠堂的诸多纠纷之中。

    当下也不多做挽留,送他师徒二人下山。又与童颜约好明年神州盟之际再见,彼此互道珍重,挥手而别。

    许惊弦回到房中,却见斗千金与多吉言谈正欢。想到入天机道前,斗千金因多吉天性淳厚,出言而赞,不由心中一动。

    不多时宫涤尘与何其狂、吕昊诚亦一并到来,众人商议一番后,最后由宫涤尘订下计划:

    吕昊诚可借骆清幽掩护,假扮蒹葭门下重回京师,一面联络三分半堂的弟子,一面暗中观察京师群雄的动向,尤其要注意管平与桑瞻宇的举动;

    许惊弦与斗千金、阿义、水柔清先行一步,赶往无双城,最好能请得杨霜儿续起偷天弓弦;

    宫涤尘与何其狂、白玛则先在恒山暂留数日,待何其狂伤好后再去无双城会合。

    宫涤尘又派人传书雪纷飞等人,约定明年三月之际同去赴那漏霄之会。

    众人素知凌霄公子十分要强,只怕不愿因自己的伤势拖累宫涤尘的行程,却见他毫无异议,皆是暗中奇怪。哪知他本就想随着万卷破多学几日抚琴之技,这提议正中下怀。

    多吉听宫涤尘并未言及自己的去向,不由急道:“堂主,我怎么办?”

    宫涤尘大是踌躇,按说多吉本可与吕昊诚一起回京,但他的相貌一望便知是吐蕃少年,可不似吕昊诚那么容易改装,何况他与桑瞻宇朝夕相处多年,多半隐瞒不住,一旦泄露身份,不免连累他人。有心想让他与自己一路,但青霜令之事毕竟极为机密,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只是望着这吐蕃少年毫无心机的面容,不忍说出拒绝的话来。

    许惊弦却早有计议:“多吉不要着急,我正好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多吉大喜:“如此甚好,快说是什么事情?”

    许惊弦神秘一笑:“我还要先和宫堂主商议一下,先不便给你说。”当下叫过宫涤尘,两人在门外低声说话。

    众人不知许惊弦对宫涤尘说什么话,皆在暗中猜测,多吉自己反倒是大大咧咧毫不在乎。

    斗千金调侃道:“你怕不怕惊弦给你出个大难题?”

    多吉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无论什么难题,我只管全力相助于他就好。”

    众人见他毫不生疑,也不问何事,显见对许惊弦十分信任,心中暗叹,江湖上似这等坦荡的少年确不多见。

    不多时许、宫二人归来,宫涤尘道:“多吉你就随着惊弦一路去吧。”

    多吉欣然领命,又对许惊弦挤挤眼睛:“今晚你我兄弟联床夜话,你可得给我好好说说。”

    许惊弦含笑点头。

    在恒山停留了一日后,吕昊诚先行离去,随即许惊弦、斗千金、水柔清、阿义、多吉五人亦下山,赶往无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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