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今古传奇·武侠版第421期 > 衣服垢秽 2
    捌

    华玄呆立在薛子铭的遗体前,胸口如同万刀剜过,痛到没有知觉,脑中零零散散不断闪过师父与自己从前的点滴,这些点滴却又化为一支支利箭,不断扎入心口——

    华玄自记事起,便不知父母是谁,他从来不问,师父也不曾提起。师父待他如父如友,携他走遍了大半个中华,更是将钩赜绝学倾囊相授。

    记得他十一岁时,师徒二人在紫泥海探查鲛人之谜,所乘小船被群鲨围攻,华玄站立不稳跌入水中,是师父不顾凶险跳入海中救出自己,双腿却被鲨鱼咬了一个大伤口;十五岁时,华玄赴昆山搜寻传说中的灵肉佛手,不慎被几头剧毒的血螳螂围困,是师父冒死潜入血螳螂的巢穴,设法引出一头巨大的雌性血螳螂,吞食掉那些雄螳螂,华玄才能逃脱危境。

    是薛子铭教会了华玄“钩的不是谜团,而是人心”的真谛,更让他懂得了“侠义之心更胜于钩赜之剑”的道理。薛子铭将平生所学都传给了华玄,他曾经释然地说钩赜派后继有人,自己便可闲云野鹤,寻一处风景幽丽之处安享晚年,谁想如今却在此地溘然长逝。

    华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全身微微发颤,好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夏静缘瞧他强忍悲痛,心疼不已,也不知如何安慰,忍不住泪水决堤,涔涔而落。

    正当此时,那诡异到令人发狂的声音突然响起:“华玄,咱们有段日子未见了吧。”

    “天外人!”华玄猛地站起身来,拳头握得“咔咔”直响,“我师父是……是你害死的!”

    天外人却道:“薛子铭?他只是个凡人,我可没兴趣杀他。”

    “你说谎!”夏静缘驳斥道,“薛子铭前辈原本好端端的,若非是你,他怎会……怎会如此!”

    天外人道:“说出来你们也不信,害死他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华玄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天外人道:“你睁大眼睛,瞧瞧四周。”

    厅内的光亮突然增强了数倍,华玄扭头看去,登时一愣,只见四周的水晶壁上,由右至左,密密麻麻地刻着几千段汉字,约摸共有数万字。

    华玄吃惊道:“这……这是师父的笔迹!”细加审视,只见最开头的一段是“今有高峰万丈,两鼠对穿。大鼠日五寸,小鼠日三寸。大鼠日自半,小鼠日十一。问:两鼠何日可相逢?”

    “算题?”华玄有些错愕,再往下瞧,只见下一段是“远看巍巍塔千层,红光点点倍九倍,百层共灯三万七,问:浮屠共灯多少盏?”之后的文字也皆是一道道的算术题,总共有数千道之多,字体初始清遒有力,深入壁体,但越写到后来,便越扭曲浅薄,似有油尽灯枯的趋势。

    天外人道:“薛子铭真是枉为钩赜派掌门,我好意将他邀请至此,全无加害之心,他却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般,设下这几千道算术题,最终累死了自己!”

    夏静缘惊道:“你是说,薛子铭前辈是因为设下这几千道算术难题,以致耗尽了心力……”

    华玄怒吼道:“不可能,是师父让我来此的,他决不会在见到我之前……”

    天外人却冷笑了一声:“你错了,将你引至清涤山的,却是本天外人。”

    华玄和夏静缘全都脸色一变,又听天外人道:“当初薛子铭来到清涤山时,故意借着呕血吐出妖姬花种,难道逃得过我的眼睛么?他心知这一趟有去无回,便留下后招,想要告诉你他的去向。然而当薛子铭知晓我为何要请他来清涤山后,便后悔了,转而竭力阻止你来清涤山,可他自身难保,又如何传讯于你。”

    夏静缘不解道:“可那五封信?”

    天外人道:“你说那几封信么?那是薛子铭写下这数千道算题,油尽灯枯之际,他说让我瞧在往日的情分上,将那九封钩赜信笺置入无释子老头儿的赜冢之内,以完成他作为钩赜派掌门的遗愿。”

    “原来那信是你放进赜冢去的,等等,那不是只有五封信吗?”夏静缘讶然道。

    华玄咬牙道:“因为有四封信已经被他抽掉了。”

    天外人道:“不错,薛子铭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岂会看不出他故意将其中两封信的信首写错,并在其中隐藏了暗语。薛子铭原本想告诉你的是‘勿往清涤山’。而我抽掉了前四封,便只留下‘清涤山’三字。你看出这暗语之后,岂会不火急火燎地赶到此处。为了让你见薛子铭一面,我特意将他封入水晶之内,使其尸身不腐,保持着死前的模样,你该感谢我才是。”

    华玄不禁骇然,想不到师父竟是要阻止自己前来清涤山,他转头望向师父,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

    他悲愤交加,朝上空沉声道:“如不是你,师父决不会死,请你现身,我要为师父报仇!”

    夏静缘也大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本事现身相见,故弄什么玄虚!”

    天外人又是一阵诡笑:“夏姑娘,你这位钩赜派的未来夫婿没教过你吗,要看透一个人,仅凭面相是无用的,除非你能直视到他的心。阅遍各色人心,辨尽曲直黑白,这才是真正的钩赜之剑。”

    华玄不可思议道:“这是我钩赜派密不外传的师训,你怎会知晓?”

    天外人笑道:“我乃是天外人,这世上岂有我不知晓之事。”

    华玄牙关交击道:“这世间之人,可当真是被你玩弄在了股掌之中,当初在涟漪岛上,是你借柏寒之手,给静缘种下了痴男怨女叶,将我引至洛迦山,解开了惩恶扬善花之谜,以致六道轮和逐浪帮分崩离析;剑阁玄骓无双一案中,阁主杨骁接连杀死两名阁老,行为近乎癫狂,剑阁也因此朽败,如今想来,只怕与你也脱不开关系。”

    天外人毫不讳言道:“你猜得不错,耿丹阳、申屠霜寒和敖刚密谋杀害杨骋的线索,正是我指引杨骁找到的。而且,在杨骁睡梦之时,我在他脑海中也注入了不少戾气,使他报复杀人。”

    此话颇出华玄意料,他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咬牙道:“五庞先后遭难,原来都离不开你的暗中操纵,你做这一切,究竟有何图谋?”

    天外人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早就说过千遍万遍了吗,天人五衰,涤地无类!”

    夏静缘脱口而出:“你为非作歹,内心如此阴暗污浊,实在配不上一个‘涤’字!”

    “小姑娘,你并不懂‘涤’的真正含义,有些时候,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干净,不得不先毁了它。”天外人耐心地解释道,“这世间早已经没有一块净土,贪婪、高傲、慕势、伪善、自私……这些脏垢早已将所有的人心污染得难以洗净,正如你们所见,曲北芒、萧清冷和赵无惮这些人的心难道不够污浊吗,他们那般的人这世上足有千千万万,让他们变干净的法子只有一个:以浊洗浊,欲立先破!”

    “你自实施你的大计,与我钩赜派何干,与我师父何干!”华玄凝视着薛子铭的尸身,声音徒然拔高,略有些失态,“可你却生生将我师父逼死,又千方百计将我引到此处!”

    天外人道:“我告诉过你,我身在天外无色界,此处漫无物质,肉体不存,只有意识。需得找到一位凡人,传授他使天人衰败的法门,而你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华玄吼了一声:“为何是我?”

    天外人凝声道:“此乃天命,我身为天外人乃是天命,你被选中也是天命,你我二人都逃不开这天命!”

    “不!”华玄厉声道,“我是被你生生拖入这天命的!我与静缘原本与世无争,是你让柏寒在静缘身上种下痴男怨女叶,险些要了她的命;也是你唆使杨骁复仇,使得静缘含恨出走,让我们痛苦分离;更是你以寻觅静缘为饵,迫我习得那所谓的天人五衰之法;还是你,使我迷失本性,让诸武林人士误以为我是戡天教余孽。是你将我一步步地引入这圈套,是你硬生生地改变了我的命数!”夏静缘紧握着华玄的手,连连点头。

    天外人却叹了口气道:“错了,华玄,你大错特错,你的命数决不是被我扭转,而是自你出生之日,便注定了的。我苦等这么多年,才发动天人五衰,正是为了寻找你,天可怜见,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让你早日接受自己的宿命罢了。”

    “宿命?”华玄忿然,“什么宿命?”

    天外人道:“你总会知道的!”

    夏静缘忙道:“玄哥,别信他的连篇鬼话,我觉得他一定就是那戡天教的后人,正是为了替霍亢向五庞复仇!”

    天外人怪笑了一声:“戡天教?若戡天教尚存于世,我会第一个灭了它。若霍亢还没死,我会第一个杀了他。”

    此言大出华夏意料,两人面面相觑,华玄道:“你口口声声要灭掉的天人,难道不是五庞吗?”

    天外人道:“你们还是不明白,这江湖不过是天下的一小部分而已,就算洗净了江湖,于整个天下又有何用?而我的大计,是要将这世间的一切脏垢全都濯洗罄尽,我要让天地重开,万物重生!华玄,这也是你即将一肩担起的重责!”

    华玄正色道:“我宁愿死,也决不为虎作伥。”

    天外人笑道:“你一定会担负起这个重责,因为我会马上证明给你看,这个天下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说完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两人的脚下随即明亮起来。华玄和夏静缘低头瞧去,不禁目瞪口呆,原来他们脚底的地板已是完全透明之状,而就在下一层,竟还有一个硕大的水晶厅,就像一个巨大的活字印刷版,摆满了一个一个的活字,每个活字都是一个琉璃房,而每个琉璃房中都密密麻麻地囚禁着各式各样的人,仿佛一群正待屠宰的羔羊。

    夏静缘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这就是阿鼻地狱吗?”

    此刻的纪天瑜,便身在这阿鼻地狱中,自己身陷桎梏,母亲消失无踪,周遭变化诡异,这一切早已让她手足无措,而头顶上突然显现出华玄与夏静缘的身影,更是让她惊忧交杂!

    “诸位久等了。”那天外人的声音又骤然响了起来。杨骋狂吼道:“你把羽梦带去哪了!”莫迥也道:“殷芳在何处,你快将她还来!”四周响起了一片恳求或叱骂之声,皆是要天外人归还自己的亲人。天外人冷笑一声:“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但若你们再吵闹不休,我可不能确保你们再见到他们时,还能否看到他们眼中的光华。”此言一出,霎时间噪声休止,鸦雀无声。

    天外人满意地道:“你们此刻心中定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为何本天外人要费尽周折将你们这些人带到此处?其实我的要求十分简单,只是想与你们玩几场博戏,这些博戏嘛,也不难,特别之处,无非是将你们亲人的命拿来押注罢了。”

    众人一听,无不惶恐又愤怒,此人将如此多的武林高手和富商权贵劫掠至此,竟然只是为了几场赌命的博戏?纪天瑜大骂道:“疯子,你是个疯子!”

    天外人不以为怒反以为喜地道:“疯子,不错,在你们的眼中,只要违背天规常理,便称之为疯子。在下天外之人,所言所行自当逆天违理,你们称我为疯子,实是正确无比。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开始第一场博戏吧。”

    整个水晶大厅忽然暗了下来,灯光只集中在大厅正中的一块空地上,只听得机关启动之声,空地上的水晶地板竟活动起来,将一拨人缓缓送到了空位上,纪天瑜定睛看去,只见共有七人,都是身着锦绣华服、奢华配饰,显然是大富之人,只是他们脸上戴着面罩,仅仅露出眼睛。这七人都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显然是被制住了穴道。众人疑窦满腹,不知那天外人葫芦中卖的什么药,这时那令人毛发竖起的声音再度响起。

    天外人对那七人道:“你们七人都是富甲一方的巨豪,平日为了搜刮钱财不择手段,最终养肥了自己,却使得无数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照常理你们都万死难抵其罪。”

    那七人登时抖如筛糠,恐惧到了极点。天外人笑了一声道:“莫怕,我还没说完呢,我既身为天外人,自不会以常理处置你们。我今天不杀你们,反而给你们活路,而且不只一条活路,是两条,就看你们怎么选了。”

    又听机关发启声起,那七个富贾同时间身躯松弛,穴道解开了。七人面面相觑,慌张无措,但既得天外人承诺饶命,恐惧已减弱了大半。

    天外人继续道:“这第一条活路,叫做‘破财消灾’,那便是用你们各自的身家来换取你们的性命。只要你们愿意将这些年积累的财富一文不剩地拱手让出,我便任由你们离去。当然,从此以后,你们会沦为乞丐。”

    七位富贾沉吟不语,显然不愿轻易答应,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道:“那……那第二条路呢?”

    天外人道:“第二条活路更为简单,你们无需付出哪怕一文钱。”

    七人眼中放光,异口同声道:“那是什么活路?”

    天外人道:“这条活路叫做‘以命换命’。”

    只听得哐当声响,有几件晶光闪亮之物掉落在七位富贾脚下,七人俯身捡起,却见是七把水晶所制的匕首。首先说话那人惶恐道:“如何一个以命换……换命之法?”

    天外人嘲笑道:“这还不明白啊,那便是用别人的命来换取你们的命。”

    那名富贾道:“谁……谁的命?”

    天外人道:“和你们比起来,低贱到尘土中的命。”

    又听得机关响动,有十几根水晶柱移动了过来,每根柱上都绑缚着一个人,但与七位富豪截然不同的是,他们全都穿着灰色的窄口短衣短裤,露出的肌肤上满是脏垢,俨然庄稼人的模样,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脸上也戴着面具,但眼睛处是封死的。

    七位富贾登时有些退缩,一人问道:“你……你是要我们杀人,一命换一命?”

    天外人道:“不,你们的命如此金贵,杀一人岂能相抵?每人要杀两条命,方可抵消你们一命。”

    七人闻言,均是身子大震,眼眉低垂,却似已在考虑。

    而四周关押在琉璃房中的人们,也是骇然大惊,尤其是诸武林人士,更是怒不可遏,纷纷出口谴责。

    莫迥吼道:“天外人,你竟要害死这些贫苦百姓,你这个灭绝人性的疯子!”

    秦若却向那七名富贾道:“你们七人,若当真做出这等以命换命之事,我秦若对天发誓,只要还活在世上一日,必将斩除你们七人,为百姓报仇!”

    七名富贾脖子一缩,显得极为害怕。天外人却道:“一切由你们自行抉择,何必听这些无关之人聒噪,更无需担心他们复仇的愚论。我已替你们每人都戴上面具,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人会知晓你们是谁,就算犯下了滔天罪行,只消离开此地,便可全部抹去,仍做富甲一方的大善人,这些自诩侠义的江湖人又有何惧?”

    七名富贾都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脸上不知是何材质的面罩,神情登时镇定了许多,显然他们心中十分明白,这一张小小的面具,已可以遮掩天大的脏垢和丑恶。

    天外人继续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若那沙钟漏尽,你们仍未作出选择,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东北方角落突然亮起,众人定睛瞧去,只见那是一个水晶制的沙钟,上半部分的沙子正窸窣而落,已流失了一大半,留给七位富贾的时间已然不多。

    七位富贾开始微微喘气,捏紧了手中的水晶匕首。纪天瑜大声道:“只要你们放弃了财富便可活命,何必枉杀人命,难道钱财比人命还重要吗!”

    天外人笑道:“你们都是生意人,心中自有算盘。那沙钟就快流尽了,你们若还不动手,那赔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啊!”七人扭头看向那沙钟,只见尚在流淌的沙子已所剩无几,自己的性命也在这弹指之间了。

    “啊!”一位富贾凄厉地喊叫一声,冲向了那些“贱民”,将匕首猛地刺入了一个瘦弱的身体,登时鲜血溅了他一脸。另外六位富贾见状,也红了双眼,嘶叫着冲上前去,发狂般刺击着那些“贱民”,刺入一刀,再刺入一刀,杀完了一人,又去杀另一人,嘶吼阵阵,血光四溅……那十四人的脑袋一个接着一个地耷拉了下来,鲜活的人命瞬间消散在了云烟之中。

    七位富贾身上的华服全都溅满了血垢,面具也被染得赤红,唯独手中的水晶匕首依然晶光闪亮。他们杀完了人,立刻双脚发软,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旁人却全都看呆了,全场一片死寂。骁勇如莫迥者,也都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纪天瑜更觉心头发堵,胃部一阵痉挛,她实在难以想象,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财富,这些富贾宁愿选择枉杀人命!

    就连天外人也沉默了许久,才道:“既然你们已用这些贱命换了你们自己的生命,那么本天外人也当遵守诺言,现在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远处的一面水晶壁缓缓向上升起,开启了一道通往外界的大门。

    七位富贾面露喜色,争先恐后地往那道大门逃去。

    “请留步。”天外人冷飕飕地道,“在你们离开之前,难道不想瞧一瞧这些死在你们手上的贱命的真面目吗,我可从来不曾说过他们是什么贫苦良善的百姓。”

    只听得一阵清脆的破裂声,那被杀死的十四个人脸上的面具先后裂开,坠落在地,他们的容貌也都清楚地显现了出来。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人的脑袋与身体竟是完全不同,相较于破旧的衣裳、脏垢的肌肤,他们的脸上却写满了荣华富贵:白面玉冠的公子、黛眉粉面的小姐、养尊处优的老太爷、珠光宝气的贵妇……只不过再光鲜亮丽的面庞此刻也已灰败。

    七名富贾在这时也转过了身,看清了那些人的相貌,霎时脸色惨白,形如石雕!

    “女儿!”一名富贾嘶号一声,向其中一具黛眉粉面的女尸扑了过去,“女儿啊,怎么会是你啊。”另外六名富贾也都连滚带爬地扑上前,哭喊声响彻大厅——

    “儿啊,你……你怎么会穿上这身衣裳啊!”

    “老婆,我怎么没认出是你!”

    “爹,方才我……我所杀之人是……是您?”一位富贾摇晃着那位老太爷,目眦欲裂,“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儿子该遭天谴,该遭天打五雷轰!”他一把扯下面具,露出了脸来。

    纪天瑜定睛看去,他那张开巨嘴的贪婪怪像消失了,变为了极度哀伤之态,只见他拿起水晶匕首在颈脖处一刺,伤口登时喷出一条血线,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即死亡。

    “哧哧”两声,又有两名富贾拿着匕首自尽而亡,剩余四人或号啕大哭,或呆如泥塑,或悲愤滔天,一人朝天而骂:“你……你是个魔鬼,我不活了,我要和你拼命!”

    天外人道:“这可真是可笑至极,你们手中沾满了鲜血,却来指责我这个连蝼蚁都未曾踩死过的天外之人。我已经给了你们活命之途,你们却视而不见。俗语有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你们既已不想活了,我便替你们打开地狱之门吧。”

    突然间,那空地正中裂开一条大缝,显出一个漆黑大洞,四位富贾连同三具尸体,以及被他们杀死的十四位至亲全都跌入了那黑洞洞的深渊之中。与此同时,几股清水不知从何处喷洒出来,将地面上的鲜血冲刷洗净,那大洞又缓缓闭合,恢复成洁净如新的水晶地板,整个大厅的灯光也重新亮起,仿佛先前的杀戮和疯狂从未发生过。

    所有人都呆住了,大厅中只听得见每个人的喘息之声。初始那十四具死尸显露真容时,不少人心中还露出了幸灾乐祸之意,然而当他们看到富贾或自尽或绝望或癫狂之后,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每个人都不禁在想,自己会不会就是下一个被捉弄到死的。

    纪天瑜用手紧紧捂着眼睛,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天外人阴沉的声音却如毒蛇般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贪欲无厌,衣服垢秽,天人五衰,涤地无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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