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头上华萎
这句话也传入了水晶厅上层的华玄与夏静缘耳中,方才发生的惨事,两人都清清楚楚地瞧在了眼中,夏静缘的脑中,仍是那七名富贾不肯舍弃财富而手刃至亲,锦衣华服上沾满了血污的场景。
华玄愤恨道:“为一些身外之物,这些人竟选择肆意杀戮,他们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
夏静缘却道:“归根结底,都是那天外人最为残忍可恶,可我实在不明白,天外人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只是为了享受将旁人玩弄于股掌中的快感吗?”
华玄却沉吟道:“衣服垢秽,正是天人五衰中的大五衰相的第一种迹象,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就是让人们自相残杀吗?”夏静缘义愤填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天外人迟早会把所有人都害死的,玄哥,咱们得从这里出去,想办法救出他们。”她握着凤鸣刀,对着四周的水晶壁一阵乱斫,可水晶壁坚硬如铁,丝毫无损。
华玄也不禁心乱如麻,对着薛子铭的遗体磕头下去,含泪道:“师父,你告诉徒儿,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夏静缘也望向了薛子铭,可这一望却发现了蹊跷,她发现薛子铭虽已闭目而逝,但嘴角含着一丝笑容,神情中饱含欣慰,似乎在临死之前完成了莫大的心愿。
夏静缘实在觉得纳罕,便向华玄道:“玄哥,你瞧,薛子铭前辈的神情好像……好像有些不对劲。”华玄急忙仔细打量师父,也发现了他是慷慨赴死,绝非含恨而终。
“师父……师父他……确实是了无遗憾。”华玄不由疑窦丛生,陷入了沉思,突然恍悟到了什么,脱口道,“师父深谙我的脾性,他失踪多日,定知我心急如焚,一旦知晓他的所在,纵是刀山火海,我岂有不去寻他的道理。他又岂能用一句‘勿往清涤山’劝住我?”
夏静缘也明白道:“你的意思是,薛子铭前辈故意说‘勿往清涤山’,正是要告知你他的所在?”
华玄点头道:“不错,师父猜到信中的暗语会被天外人瞧破,更猜到内容会被其篡改,但他仍要将这些信交给我,一来暗示我他处境危险,二来是定是想引我来清涤山,告诉我一些万分紧要之事。”
夏静缘却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师父要设下这数千道算题,耗尽自己的心力呢?”
“这些算题……”华玄重新望向水晶壁上的那些算题,仔细审视了许久,突然瞪大了眼睛,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俯身在地板上演算起来。夏静缘料知他必然是想到了什么枢要,便坐在他身侧,静静等待。
过了许久,华玄挺身站起,一脸不可思议,夏静缘望向他手中的白纸,只见上头已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数字,她虽看不懂,却也知道华玄是在破解薛子铭留下的那些算术题。
华玄热泪盈眶,对着师父拜倒,压低了声音道:“师父,我终于明白了,您为何要殚精竭虑,不惜耗尽生命,设下这数千道的算题。”
夏静缘也小声道:“玄哥,你明白了什么吗?”
华玄垂下头,以免被天外人察觉:“你瞧那道‘两鼠对穿’题,本是《九章算术》中的‘两鼠穿垣’。我记得原题是‘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但我师父却设成‘今有高峰万丈,两鼠对穿。大鼠日五寸,小鼠日三寸。大鼠日自半,小鼠日十一。问:两鼠何日可相逢?”
夏静缘道:“完全不一样了!”
华玄点头道:“不错,题核未变,参量却大变,解算起来也复杂了很多。你再看下一道的‘浮屠数灯’,原本是《算法统宗》中的‘浮屠增级歌’,原题为‘远看巍巍塔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万七千六百八十一,浮屠尖头灯几盏?’,我师父写的却是‘远看巍巍塔千层,红光点点倍九倍,百层灯亮三万七千六,浮屠共灯多少盏?’之后的算题,也都尽出自于经典算书,但算题的内容都被我师父重新设置过了。”
夏静缘不解道:“薛子铭前辈为何要这么做?”
华玄道:“还记得我教你的暗码吗?”
夏静缘点点头:“自然知晓。”
华玄曾将自己独创的一套暗码教给静缘,乃是利用将不同长短的横线按照不同顺序进行排列组合来表达一定含义,先前在涟漪岛上,夏静缘被“琥珀神胎”掳走,幸得她用暗码留下一串线索,才使得华玄最终将她找到。
夏静缘想到暗码,登时恍然:“难道,这些算题正是薛子铭前辈留给你的暗码?”
华玄点头道:“我师父曾经自创过一套暗码,但与我所创的暗码不同,他的暗码乃是数字组合,每四个数字依照不同顺序排列在一起,便代表一个汉字。所以我看到这些改过的算题,便想到,他会不会将暗码隐藏在答案中,于是我立即解开了那两道‘两鼠对穿’与‘浮屠数灯’之题,得出了这一串的答案,果然发现,数字中藏着师父的暗语!”
夏静缘看向他手中的白纸,只见纸上写了一长串的数字,若以四个数字代表一个汉字,这已足足可以算是一句话了,她随即问道:“薛子铭前辈说了什么?”
华玄含泪道:“师父首先说,见吾去世,切莫伤心,诸题尽解,水落石出。原来他是先将所有文字转化为数字,以数字为答案,重新设置算题,如此浩大工程,必将劳心费神,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但师父他老人家为了不让天外人瞧破,仍是耗尽心力设下这数千道算题,他老人家实在是……用心良苦。”
听完华玄所说,夏静缘也觉无比震惊,对薛子铭更是涌起一股莫大的敬意,泪水直下道:“可他究竟要告诉你的是什么秘密,竟然要用性命来换?”
华玄一字一句道:“若想水落石出,只有将这数千道算题尽数解开。”他拭了拭眼泪,“师父在临死之前写完了这些算题,已然了却心愿,我万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愿,我这就往下解题!”
当下以身体为遮掩,继续往下解题,他全神贯注,尽智竭力,接连解开了“韩信点兵”、“群僧分馍”、“鸡兔同笼”、“李白饮酒”等题。夏静缘一直默默地瞧着他,大气也不敢出。
华玄解到五十题,便先停下,将所有的暗码换成汉字,通读一遍,脸色渐渐有了变化,仿佛见到了一个前所未知的世界。
夏静缘正要问他,底下却又传来了天外人那睥睨万物的幽幽玄音:“诸位准备好了么,咱们的第二场博戏即将开始了。”
那七名商贾自酿惨祸的画面还回荡在纪天瑜脑海中,头顶上又传来了天外人的诡音。她只听到身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经过先前那场所谓的“博戏”,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天外人行事癫狂,不可理喻,更加害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水晶大厅又暗了下去,灯光再次集中在那块空地上。刺耳的机关声中,又有三个人被推入了空地,这三人没有戴面具,身穿圆领衫,腰绑束带,头戴乌纱帽,竟是官员模样。
此三人的束带或为银花,或为素金,乃是三品以上的大官的标志,他们前胸后背以金线或彩丝织成各种图案,有两人绣禽,一人绣兽,当时文官绣禽,武官绣兽,由此可见,这三人均是当朝的文武大员。
三位被送至空地,随即被解开穴道,一个文官恐惧地大喊:“只要放我走,我愿交出所有的钱财,一文不留!”
另一个文官低垂着头,帽子旁的双翅微微颤动。
那武官则梗着脖子,故作镇定。
天外人笑道:“如今已是第二场博戏,岂能再用前戏之规,况且对于你们三个,钱财恐怕不是最重要的。”
那武官问道:“那……那你要我们如何?难道要我们杀死自己的亲人?”
天外人道:“这次我不要你们杀人,而是救人。”
三人异口同声道:“救人,救谁?”
天外人道:“我之所以选你三人参与这博戏,便瞧在你们为官多载,最擅挟势弄权,媚上欺下。你们手握大权,自称百姓之父母官,却实为权贵之看门犬。今日我便是要你们真正地做一次救民于水火的父母官。”
那令人揪心的机关声再度响起,有两根水晶柱被移过来,水晶柱上各绑缚着一个女子,两人同样未戴面具,形貌却有天壤之别。左边那女子只有十三四岁,身穿葛衣,骨瘦如柴,双目紧紧闭着,脸上带着一股诡异的青色;右边那女子则是十八九岁,穿一袭墨绿色缠枝牡丹锦缎华服,肌肤莹白,身姿丰而不肥,周身散发着雍容华贵之气,只是她神色十分惊恐,不住地使劲挣脱,眼神中露出求救之色。那三个大官见到这贵女,纷纷呼道:“兰芝公主!”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万料不到这贵女竟是当朝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
以其公主之尊,竟也被天外人抓到,这天外人之神通广大,由此可见一斑。
兰芝公主见到他们,大声呼喊:“救救我,只要救我出去,你们要什么父皇都会给你们!”
武官道:“公主莫怕,下官定会拼死保你周全!”
另两个文官也争相示忠:“公主,老臣必当竭忠尽智,救你出去。”
天外人阴森地一笑:“大言不惭!若我要你们杀死公主,才能保住性命,你们该当如何?”
三人脸色一白,兰芝公主目光中也现出惊恐。
天外人道:“玩笑之言,何必当真,我方才既已言明,要你们救人,而非杀人。只要你们救得一条人命,便可安然出去。”
那武官问道:“你到底要我们救谁?”
天外人道:“瞧见公主身旁那女子了吗,她名叫阿惠,农家出身,清贫却也安乐。可就在半月之前,她将家中所种蔬果送往一家酒楼,却被一个醉酒的高官之子拦住,欲行不轨。阿惠宁死不屈,自楼上跃下,摔成重伤,从此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死去。”诸武林人士闻言,不少人面露愤慨。
一名文官道:“你……你是要我们救她?只要放我们……不,是放兰芝公主出去,本官必定竭尽全力,遍寻名医,保证她恢复如……”
“再高超的神医也无法救她。”天外人打断他道,“唯今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她。”
“什么法子?”三人齐声问。
天外人道:“你们应当最清楚,这位兰芝公主爱美成癖,容不得身上半点瑕疵,十日之前,她不过是脸颊上生了粒小痘,便有十多位大官绞尽脑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制成四颗补丸送给她,这四颗补丸乃是以冬虫夏草、天山雪莲、千年灵芝、冰灯玉露等十多种罕见药材提炼而成,美其名曰‘焕容丸’。兰芝公主大为喜悦,将其尽数吞下,实则却全无美容养颜之效,唯有暴殄天物之憾。如今药气已尽融于公主的血液之内,只需将她身上之血放出三杯,给阿惠服下,便可保住她的性命,此等救人积德的善行,便由三位代劳,如何?”
三位大官一听到要给兰芝公主放血,全都变了颜色,兰芝公主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天外人又道:“三杯血,决计要不了这位公主的性命,只需救了人,我便许你们三人活命,这位兰芝公主也可安然送回,岂不皆大欢喜?时间仍以沙钟为计,快考虑吧。”那只水晶沙钟再度翻转,沙子唰唰下落,又听得铿铿几声,三位大官的面前多出了三把水晶锥,三只寸许长的水晶杯。
一名文官惶恐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之身,对她动刀子,那……那可是诛灭九族之罪。”三人都迟迟不愿动手。纪天瑜大喊道:“难道一条人命,还比不上公主的三小杯血?你们若再迟疑,谁也不能活命!”
那武官一咬牙,拿起锥子和水晶杯,走到公主身前,连连磕头:“公主,千万恕罪,下官这也是为了你我的性命。”起身握住公主的手,便要用锥子轻轻戳下,兰芝公主大叫道:“你敢放我一滴血,我让父皇诛你九族!”那武官登时不敢下手了。
两名文官却似活过来一般,对着武官戟指大骂:“大胆,公主万金之体,岂容得你亵渎,回去之后,本官定会禀明圣上,告你一个欲伤公主之罪!”
武官脸色大变,急退数步,连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再不敢触碰公主一根汗毛。
三位大官留在原地,踌躇不语,很快那沙钟渐渐流尽,阿惠脑袋一歪,死了。
纪天瑜只觉一股极大的哀伤直冲胸口,如何也难以想象这三位民之父母、国家栋梁,宁愿看着一位民女活活死去,也不敢划破那万金之躯分毫。
天外人却道:“常言道,人命关天,然而草民之命在尔等三人眼中算不得命,公主的几小杯血却重于千命万命。纵然你们得罪了公主,尽可抛官弃禄,隐姓埋名,可你们终究不愿割舍,归根结底,却是不愿放弃权势二字。兰芝公主,你倒是说说,这三位臣子草菅人命,该当何罪?”兰芝公主神情惧怕,不吐一字。
突然一道晶光射出,直向兰芝公主飞去,兰芝公主不由大声尖叫,生生见得那道晶光射入头顶。纪天瑜定睛瞧去,却见一支水晶箭,不偏不倚,插入公主头顶发髻,却未伤及她分毫,只是兰芝公主身下的锦裙了一片,竟是吓得失禁了。
天外人仍淡淡地道:“公主大人,我再问你一遍,这三人该当何罪?”
兰芝公主羞极惧极,用极细微的声音道:“死……死罪!”
天外人笑道:“好,公主有令,不得不遵!”
随即又见三道晶光射出,“噗、噗、噗”三声,正中那三位大官额头,鲜血霎时染红了乌纱帽,随即地板打开,三人坠落,泉水涤污,一切恢复原状。
天外人低沉的声音又道:“趋炎附势,头上华萎,天人五衰,涤地无类!”
目睹足下的情形,夏静缘不由愤然作色,恨不得冲破这层水晶,亲自去救那阿惠。却见华玄眉头紧锁:“头上华萎?这是大五衰相的第二种迹象。”
夏静缘道:“玄哥,你可别被那天外人扰乱了心神,对了,薛子铭前辈都告诉了你什么?”
华玄回过神道:“师父告诉我的是戡天教创教的渊源,还说事关重大,要我一字不漏地记下。”
夏静缘吃惊道:“戡天教,果然是戡天教,我就猜到,这个天外人和戡天教大有关系!”
华玄道:“师父还尚未提及天外人和戡天教的关系,只是将戡天教的渊源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我先前推测的没错,那石磐陀果然便是戡天教的创教之人。”
夏静缘好奇道:“那石磐陀是如何创立戡天教的?”
华玄道:“这又要从唐玄奘西天取经的故事说起,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所载,石磐陀在拜玄奘为师之后,企图杀死玄奘并远走高飞,可真相并非如此,原来石磐陀拜玄奘为师时还不到十岁,他身具返祖之象,全身遍生长毛,出生不久,便遭父母遗弃山野,与野兽一同长大。是玄奘在途中遇见了他,收之为徒,驯服其野性,将其教化为人。”
夏静缘吃惊道:“这不正是唐僧与孙悟空的故事么?”
华玄颔首:“不错,正如《西游释厄传》中所述,孙悟空陪伴唐僧一路西行,石磐陀也与玄奘相依为命,历经艰险,终于抵达天竺。但周身长毛的问题,直到之后石磐陀随玄奘去往钵伐多国访师参学,才发生了那件完全扭转他命运的重大奇遇。”
夏静缘越来越好奇:“他遇到了什么?”
华玄道:“某一日石磐陀又遭到几个小沙弥的嘲笑,他心绪低落,独自来到一座废弃的浮屠下,却突然发现一位天竺老僧端坐在塔尖,闭目坐禅,当时闪电四起,雷声隆隆不绝。石磐陀深感危险,忙攀至浮屠之顶,想将那老僧劝下。恰在这时,一道天雷直劈向那老僧。石磐陀舍身一跃,替那老僧挡住了雷劈,自己却被劈得全身焦黑,不省人事。”
夏静缘担忧道:“他……他死了么?”
华玄道:“傻姑娘,他若就此遭雷击而亡,那便没了日后传诵古今的《西游释厄传》了。当时过了许久,石磐陀有了意识,睁开眼来,只见自己躺在一个镜湖之畔,湖中映照出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随着自己张嘴,那青年也跟着张嘴,随着自己摆动手脚,那青年也跟着摆动手脚。”
夏静缘惊讶道:“那是石磐陀自己!”
华玄点点头:“不错,这英俊青年正是石磐陀,他见自己竟然褪去长毛,变成梦寐以求的模样,更以为必死无疑,直到发觉身边正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天竺老僧,登时愕然,原来这位老僧正是先前自己替其挡雷的那一位,却见他满脸皱纹,老态龙钟,少说也有一百来岁,竟似比先前在塔顶所见老了几十岁。”
夏静缘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华玄继续道:“石磐陀也是大惑不解,却听那老僧缓缓道,原来先前石磐陀遭到雷击,全身肌肤已烧焦,生命危在旦夕。老僧便将自己修炼了近百年的法源传给了他。石磐陀吸纳了法源之后,便全身褪去长毛焦皮,长出新肌,从而脱胎换骨,变为了现下这个英俊青年。石磐陀惊喜交加,对着老僧连连磕头。老僧却道,之所以传功给石磐陀,正是念在他舍身为人的佛心,他还说,自己修炼的法源乃是此天下间独一无二之物,但要释放出至上之力,还需得以特定的法门施展,当下便将这门奇功的口诀尽数传给石磐陀。说完这一切,老僧突然气息转弱,显现出将死之兆。石磐陀大惊,忙将老僧扶住,老僧强撑最后一口气告诫他,这门奇功的威力大到无法预料,若运使不当,有毁天灭地之恶果,老僧自己难以驾驭,唯恐堕入魔道,是以置身塔尖,盼以天雷殉身,谁知机缘巧合却被石磐陀救下,可见这是天意。他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石磐陀一眼,随即坐化了。”
夏静缘喃喃道:“世上竟还有如此奇功?”
华玄接着道:“石磐陀将天竺老僧埋葬后,回到了玄奘身边。玄奘见到石磐陀脱毛为人,亦是惊喜无比,随后听石磐陀讲述了来龙去脉,眉头却深深皱起。他知晓这门奇功的神通难测,后患无穷,便要石磐陀立下誓言,决不可轻易施展此功,以免危害苍生。”
夏静缘道:“这便是唐三藏给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么?”
华玄点点头:“只可惜誓言只是紧箍,却没有咒语来约束。见石磐陀立下誓言,玄奘才放下心,他说石磐陀已然脱胎成人,宛如死后重生,从此石磐陀已不在这世上,于是替他重新取了一个法号,名为辩机。其实这也是玄奘出于保护石磐陀之意,不想旁人知晓他的身世来历,因此玄奘才会在《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将石磐陀与自己的关系彻底撇清。”
夏静缘点点头:“那么后来呢?”
华玄道:“之后。辩机认识了高阳公主,二人感情不容于世。辩机金蝉脱壳,可高阳公主却以为辩机被杀,伤痛欲绝,而就在这时,她却发现自己怀上了辩机的骨肉……”
夏静缘接着说道:“更可怕的是,那孩子生下之后,才被发现竟也继承了亲生父亲的返祖之性,遍身生满了长毛。李世民得知后,更是以为奇耻大辱,立即命手下将孩子送走,那便是天瑜妹妹的先祖了。”
华玄点点头道:“四年之后,石磐陀终因想念高阳公主,重返大唐,却得知公主已死,孩子也被送走。石磐陀哀极而怒,创立了戡天一教,边反抗大唐天子,边寻找自己的孩儿,却始终一无所获。他一怒之下,竟只身闯入了大唐皇帝的寝宫。那时李世民早已病逝,当朝天子乃是唐高宗李治。石磐陀剑指李治,逼问他说出自己孩子的下落。李治却说自己不知道,石磐陀狂怒之下,竟要使出那天竺老僧传给他的奇功,与大唐天子同归于尽。就在这时,已是垂暮之年的玄奘及时赶到,问石磐陀是否还记得当年自己立下的誓言,他大声诵念着佛经,就此涅槃。石磐陀终于幡然醒悟,含泪拜别玄奘的尸身,离开皇宫,命令戡天教的教众放下兵刃,从此隐于人间。”
夏静缘感慨道:“原来竟是如此一个令人哀伤的故事。”
华玄却拧着眉头道:“这一切隐秘之事,竟与那卖书人吴柯说的丝毫不差,他究竟是什么人?”却听夏静缘惊讶道:“玄哥,你快瞧,那是怎么回事?”
华玄随即往下一层瞧去,只见那空地之中,仍只有兰芝公主与阿惠的尸体,兰芝公主正害怕得瑟瑟发抖,而就在这时,那“死去”的阿惠突然坐直了身子,站起身来,缓缓向兰芝公主走去。兰芝公主以为她死尸还魂,只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尖叫!
可那阿惠并非是要报复兰芝公主,而是在那水晶柱上轻轻一点,兰芝公主登时解开了束缚。
她一脸惊惧地望着阿惠,不住道:“你……你是人是鬼?”
阿惠并未开口,那天外人的声音却替她回答了:“不必怕,她是活人。阿惠受人欺侮身受重伤不假,但已被我治愈,方才不过是我要她在你们面前演戏罢了,阿惠,你可以退下了。”
阿惠鞠了一躬,闪入某块水晶壁后。
兰芝公主显然松了口气,颤声道:“她……她既然没事,那你可以放本……本公主走了吗?”
天外人笑道:“急什么,我自会放你离去,但在此之前,你还有件事没做。”
兰芝公主紧绷着脸道:“什么……什么事?”
天外人道:“当然是完成第三场博戏。”
兰芝公主脸色大变,摇头道:“不,不,我不想参与什么博戏,你放我走,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天外人道:“放心,这场博戏无关生死,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不会要了你的命。”
兰芝公主惧声道:“那……那你要什么?”
天外人一字一句道:“你最引以为傲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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